“哦？怎么回事？”
    听到季璃说许向挺住院的时候，许向维的心还是紧了一下，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不管他曾经怎么算计过自己，终究还是跟着自己屁股后面儿跟了很久的孩子，听到他不好的时候，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不管现在两人处的怎么样，过去的那些日子毕竟不是作假的，儿时的向挺还有自己，相比现在而言，过的是多么快乐。背着爷爷跟大人们，带着小朵跑出去跟黄文天一起混进酒吧，混进游戏厅。
    可是现在…
    小朵走了，他们…也都变了，再也找不回当初那些肆意疯闹，随性而为的日子，即使有千万个不情愿，还是被卷进了权利斗争的漩涡，被这个嘈杂没有人情味儿的社会，改变的不成样子。
    有很多时候，想起过去的日子，跟现如今这样被迫着一步步不得不往前的时候，心就莫名的的难受，不是疼，也不是窒息，只是难受的厉害。
    吐出口压抑的气息，看着头顶有些刺眼的阳光，许向维问道
    “还严重么，现在？”
    “脱离危险期了，情况还是不太好…被许副总打断了两根肋骨，好在没伤到内脏，还有点儿轻微脑震荡，一直昏迷着，我刚从医院出来，您二婶儿和黄律师在医院陪着，没有看到徐副总本人。
    不过……”
    “不过什么？”
    “黄律师说……”
    “说什么？”
    季璃的吞吞吐吐让许向维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黄律师说…说，二少爷…二少爷是胃癌晚期。”
    “你说什么？”
    一个激动忘了怀里的人，身子往前一倾，惊醒了楚宁跟他腿上的猫，许向维赶忙扶正了楚宁。
    “对不起…吓到你了，我有话要讲，你自己靠着椅子乖乖的睡，让大黄陪着你，我在你后边儿的沙发上，一会儿过来陪你。”
    边说边把楚宁哄的靠在摇椅上，从新把毯子盖在他身上，看楚宁重新闭了眼，才拿着手机走到客厅的沙发边儿上坐下。声音有些疲惫的说道
    “喂…你继续说。”
    “听黄律师说发现这个病的时候，是在大约一年以前，那时候还可以手术控制，癌细胞也没有扩散，可是二少爷没同意。
    直到前些日子再次回来，策划了这件事情，并且找黄律师帮忙的时候，才告诉他…他已经胃癌晚期，时间不多了。
    这些日子里…疼的厉害的时候。都是使用药物镇痛的。
    开始的时候，是杜冷丁，后来…后来就用上了吗啡，并且效果越来越差，剂量也不断加大。
    之前楚宁的案子…他和黄文天一起出席，引起了老爷子的不满。
    回到他们院子的时候，也不知怎么的，跟许副总和盘托出了整件事，并且两人吵了起来。
    二少爷的身体本就差到底子里了，又因为吗啡的作用，精神状态一直迷迷糊糊的。
    两人吵起来的时候，许副总对他动了手，二少爷犯瘾的时候不小心推倒了客厅的古董灯，许副总以为二少爷在和他反抗，下手的时候…也就重了些。
    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了。
    医生说…说二少爷的日子…最多…也就吊的过半个月了……”
    “好…
    我知道了。”
    没等那边儿回应，挂断了电话，在茶几上摸索了半天，找到盒放了很久都没动过的烟，手指控制不住的发抖，抽出一根儿，叼在嘴里，打了半天才终于拨亮了打火机。
    弯着腰，吸了一口，手肘低着自己的膝盖，头也埋的很低，眼神空落落的盯着自己两脚之间的地面，脑子里一片空白。
    过了半天，许向维两脚间的地面上。茶色厚实的地毯里，出现几滴水滴，很快的融进了地毯长而软的细毛里。
    之间的烟烧尽的时候，许向维抬起了头，把烟在烟缸里狠狠的拧灭，抬头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初中的时候，在二叔家吃饭，从来对虾肉没什么反应的他，突然开始急促的呼吸，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拼命的呼吸，还是觉得窒息，医生来了一检查，告诉他，他这是过敏性哮喘，以后要绝对杜绝这类食物，否则会危及生命。
    这次事情过后，向维和小朵两人吃饭的时候总要一左一右的卡在他两边儿，大人们忘记他的病的时候，都是他们两个像小狼一样，虎在他俩边儿，把所有进到自己碗里的饭菜都检查一遍，哪个能吃哪个不能吃，比那些大人都记得清楚。
    明明和自己差了没几岁的两个小孩子，却总是互在他两边儿，给他父母、爷爷都没给过的照顾和温暖。
    可是后来…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儿…
    小朵走了，走的时候还那么小，那么可爱，向挺到英国看他的时候，跟他说小朵走的时候，满脸满身的血，穿的…还是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好看的头发被鲜血粘在头发上，一块儿一块儿的，脸皮被擦掉了大半，那么爱臭美的孩子，死的那么丑…
    很长一段儿时间里，小朵进他梦里的时候，都是顶着一张流了血只剩半张脸的可怜样子，蹲在黑漆漆的角落里，呜呜咽咽的哭着跟他说
    向维哥哥…小朵疼…
    这才过了多久的时间啊…只六年而已，向挺也要走了，许家那个冰冷的跟寒冬腊月里的地牢一样的地方里，对自己有过呵护有过爱跟关心的另一个人，也要走了。
    从此以后，这世上就真真切切的只剩他许向维一个人了，半点儿的念想和牵挂都没了。
    一个人来，一个人走，不会有人疼也不会有人想。
    转过头看着暖房里靠在摇椅上的人，慢慢起身走了过去。
    蹲在楚宁的脚边，看着头顶上那张白的透明的脸颊，心里那种堵了很久的气终于才有了疏散口，许向维跪在楚宁脚边，拉开楚宁的搁置在膝盖上的双手，把自己的脸埋了进去。
    睫毛上还泛着些湿气，埋进楚宁的手掌的时候，眼泪冒了出来，留在他手掌的纹路里。
    楚宁睁了眼，没有表情的脸低着头，对上埋在自己膝头手掌心里的许向维，呆呆的仍旧没有动作。
    “楚宁…他也要走了，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
    “楚宁…我好冷，你暖暖我，好不好……”
    说着从楚宁的手掌间抬头，对上他呆讷的双眼，把自己冰凉的唇凑了上去，细细的吻。
    吻一下，说一句“我好冷…真的好冷”“我只剩下一个人了”“陪着我，好不好”
    “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楚宁的唇，被太阳晒的很暖也很软，许向维将自己冰凉的唇畔，一下一下落上去的时候，冷到骨子里的心，才终于一点儿一点儿又重新活了过来。
    楚宁很乖，没有反抗也没做任何反应，微微垂着头，让许向维含着唇瓣，细细的吻，微合着的牙关被舌头顶开的时候，楚宁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许向维闭着眼，亲吻的时候，有些卷翘的睫毛扫过楚宁的鼻梁和脸颊。
    两人相接的口腔里，半点儿的情欲都找不到，除了互相吸取的温暖，就只剩了苦涩。
    像流不出却也咽不下的泪，哽咽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