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3国库里的银子是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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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庭梦落花,右相好兴致。”
右相睁开眼,来人一袭华服,音如珠玑,云髻高绾,贵气难掩。
“不知大长公主驾临寒舍,有失远迎,还请恕臣不敬之罪。”
右相起身欲拜。大长公主只道罢了,迈过右相所在的亭子,径直往内院走去。右相无声叹气,只得小心跟上。
“本宫问你,你状告摄政王干涉皇上选妃一事,皇上……作何处置?”待行至无人处,大长公主猛一转身,压低了声儿开口。
“……罚了臣半月俸禄,皇上……皇上倒是,未作处置。”
大长公主恨道,这满朝文武,就没一个不是那反贼的棋子。右相尴尬地摸摸鼻子,不语。
大长公主睨他一眼:“你入朝为官眼看快两年,大事小事频频与他作对,他竟没除了你这眼中钉?”
右相苦笑:“大长公主哪里话,臣虽官拜一品,到底还是在这朝堂当差的;虽有心埋伏眼线,到底不敢违抗一封圣旨调令,前功尽弃又能奈何?以头抢地,免冠徒跣,只作布衣难平。说来惭愧,微臣虽苦心孤诣,然勉强算得上作为的几件事,也只让摄政王破了些私财。转头又从臣的俸禄里讨了回去……”念及此处,咬牙切齿。
如此,从朝堂下手,一时之间当真毫无出路了。大长公主不甘心。
“微臣有一计……”右相寻思良久,千般打算肚中做下,这才开口。
……
大长公主在相府呆到临近晌午,才从后门乘私轿离开。相府管家在为右相族中做事已有几十年,送大长公主离开时分外殷勤,恨不得把腰都弯到地上去——家主为先皇的亲妹妹做事,便是要清君侧,除反贼,匡扶圣上,拨正国本,那可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再不会有趋炎附势的小人暗地里指着相府作“小丑坊”了。
右相看着总管那张菊花脸,暗骂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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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该起了,今日要早朝。”
睁开眼,外头天光透着亮,摄政王已经坐在床边梳洗完毕了。
没什么亟待处理的事儿要回府处理时,摄政王一直与朕同吃同住——最开始不是这样的,不过后来因为各种原因便成了习惯。
朕慢吞吞地爬了起来,让宫人替朕洗漱。
摄政王坐朕的龙椅,睡朕的龙床,朕也没有什么办法呀。一来他不打朕骂朕欺负朕,已经算不错了,毕竟朕的命都是捏在他手里的;二来他若是想当皇帝早就当了,天天以下犯上不把朕当皇帝,也没见他对自己穿龙袍有什么兴趣,朕想太多干什么呢。
“与椋月边境处发了水患,他们的一个河堤垮了。两国素来交好,总归是要拨点银子过去的。”摄政王牵着朕上了轿冕,“好好听着,别打哈欠。”
放下轿帘,朕又有些犯困。“你说吧,我听着的。”
“……陆思茗必定狮子大开口,然我在边上,多少收敛些。不管他说多少,你只管折半再折半,再让兵部的霍安一道去椋月,总不会吃亏。”
“陆思茗不是一直就是你的人吗?”
摄政王一声冷笑:“满国库的银子都被他收在眼里,哪还记得主子是谁。”
“……右相也很喜欢钱。”
“他只是抠罢了,民生大计倒不曾贪过。若非他实在是个人才,我倒想拨他去户部。”摄政王想了想又道,“待会儿下了朝随我出宫,大长公主今日说不好会来寻你。她来一趟尽是些不痛快,不如出去散散心。”
“记着了,折半再折半,下朝出宫玩。”朕又闭上了眼睛,“到文德殿还得大半柱香,我再眯一会儿……”
四周静了下来,朕闭着眼却渐渐消了困意。
之前说到哪儿,哦,那天朕饿着肚子,被摄政王给睡了。
你们不要觉得朕说话断断续续的,想不下去写点什么的时候就换场景插叙一点别的情节,这个手法很常见的。
那天之后宫里恢复了“正常”的光景。妃嫔穿戴从简,深居宫中哀悼先帝;宫人各司其职,来来往往,行止坐立都不敢多说一个字;礼部按着礼典,有条不紊地为先帝办着身后事……只是朕始终没能出东宫一步。
先帝下葬前一日晚上摄政王来了东宫,第二日他扶着朕到了地方,一松手朕就跪倒在地,母后撇开了头,那神情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恶心;
登基大典前一日晚摄政王又来东宫住了一夜,第二日他替朕穿衣洗漱,抱着朕从文武百官面前走过,把朕放上了龙椅,为朕戴上了金玉冕。
这两件事,再加上那天白日里东宫的那次,统共三样,是朕最恨他的。
那些日子朕觉得……很不舒服,比以前所有不开心的事儿都要难过的不舒服。
朕不喜欢很多事物,讨厌很多事物,朕原以为那种心情便是讨厌了,可对着摄政王却又不同。朕本以为他对朕好,朕是喜欢他的,可那时一想起他,想到不知哪一日他又要来这东宫,那种难受的不舒服愈发重了,压得朕喘不过气。如此算来,朕应当是恨他的。
不过不是像母后和姑母那样……朕知道的,她们恨惨了摄政王,都想要摄政王的命。
朕倒没想过要他死。他害了朕很多次,可朕真的觉得,他待朕好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到底为何朕也说不上来,但做出来的好心和自觉的亲近总归是不一样的。
朕登基了,做了皇帝,满朝文武有老有少,都是摄政王的人,朕一个也不认识。
摄政王给朕找了帝师不再亲自教朕了。头一年他处理奏折,朕在边上学治国论,国本论,国安谈……有时候得空了,在朕的寝宫朝华殿住一晚;有时候奏折多了,他在御书房呆到后半夜,也回朝华殿睡。
……朕知道你们想问什么。
摄政王还是睡朕的,三天两头地睡。朕想过,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但是……有一日不用早朝,摄政王要处理肃北灾荒,朕一个人在宫里,偷偷跑去御膳房看了一眼——摄政王的人还守在那儿呢,看样子是要长期驻扎了。
为了能吃上饭,朕决定还是继续忍吧。
而且……后来次数多了,也不是那么疼了……再后来,唔……
不讲这个了,摄政王跟朕说过,床上的事情不好到处说的。
又过了个把月,不知怎的他又开始对朕好了。教朕看奏折,给朕带来宫外的吃食,有时早上会帮朕束发戴冠,夜里……也愈发小心了。可朕还是难过的,朕自那日一觉醒来后便没有再与他说过话,不仅与他,与别人也是。母后不见朕,朕往常贴身伺候的人都被换走了,朕想说些什么,寻不着人,与他更没什么话说。
那年花灯会那夜,摄政王带着朕出了宫,他走在街上,朕跟在他身后。上一次我们来花灯会时没有人群里,影子里的暗卫,我们瞒着父皇和左相溜出来玩,看见什么吃什么,他与我讲各种话本故事,一路有说有笑的,被父皇抓回家去的时候都止不住笑。
“去年,我们也是一道来看灯会的。”走过一座石桥,摄政王停了下来,转身对朕说。
“你以前,与我很亲近的。”
可现在朕对着摄政王,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良久他似乎是放弃了,过来按着朕的脑袋,问朕还想去哪儿。
“要去我府上看看吗?你以前的房间不曾动过。”
朕摇头。
“要去百味楼吗?你喜欢那里的莲子羹。”
朕摇头。
“琼风坊?去年我做主带你过去开开眼界,没进门就被我哥抓着了,好一顿骂。”
朕还是摇头。
“……那,我们回宫去?”
朕偏头躲开他的手,顾不上衣服会不会沾上泥就蹲在了地上。朕看着河水中明黄的光影一散一合地摇着,水里花灯的烛影随着水流飘着,河道是亮的,岸边挂满了灯也是亮的,更远处是集市的灯火,戏班子杂耍的火光,还有皇城里的万家灯火……
摄政王也蹲了下来。“别哭。”
“……我想回家。”
…………………………
“醒醒,到了。”摄政王先出去,替朕掀开了帘子,“精神点,下了朝才能出宫玩。”
朕嗯了一声,走在他前头进了文德殿。
右相装模作样地站在前头,穿着朝服都能站出一股遗世独立、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味道。朕坐在龙椅上,对上右相清冷高傲的目光,不由心中一凛,连忙作了几个口型——
半、个、月。
右相还是右相,恩。
陆思茗果然如摄政王所料,提及椋月水患,开口便问朕要银子。朕不说话,摄政王替朕问他要多少,他竟朝着摄政王谄媚一笑,说要六十万两。那手指比划得好生古怪,大概打算拿三十万两孝敬摄政王,自己吞下二十万两吧。
折半再折半,朕拨了他十五万两,派了兵部的霍安一道跟着去椋月。摄政王点点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陆思茗的脸也白了。
本来水患只是毁了一个河堤,安置灾民与修复事宜,加上我朝来去路费,统共花上二十万两足矣。陆思茗算盘打得响,六十万两留十万两救灾都怕是心疼。现下只有十五万两,加上有霍安盯着,摄政王的意思是兵部的人来去一趟的花销也让户部拨——这么一算,还得他倒贴五六万两。
也是活该,拿三十万两孝敬摄政王,自己吞下二十万两?他怎不想想,这六十万两都是从国库里掏的——国库的银子,本来就是摄政王的!
哦对,是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