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站在门外翘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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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老杨师已经十几年没有见面了吧,听说过他的境况很差,竟然没想到差到这个地步。上次见面应该是刚进大学的时候,他来省城参加阅卷,第一天晚上是在我的宿舍留宿的,也是那天之后我才知道他找的不是我。第二天很早他就起来了,我带他吃早饭他说自己想去逛逛,直到看到他跟高中同学与我进入同一所大学的女生走起一起的时候我才似乎明白了什么。
事后其他同学告诉我,“难道你不知道吗?他们在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在一起了,后来女生上学的学费都是他给的,女孩的家里人就送她三个字,不要脸,之后上学一分钱都没有给她……”这个事件当时无疑让我消化了好久。我以为很牛掰的在毕业之时跟老师混成了兄弟,一起喝酒,一起胡侃是很自得的事情,原来兄弟有这么大的事情我竟然不知。我不是那种封建的反对爱情的保守派,但是突然发生在身边的只是小说可见的真实又难以接受,或许从小到大那种正常伦理的纲线还是把我圈了起来。
自此我与兄弟走远,不再联系。
大二的时候女生突然来找我,她知道我跟他的关系不错,试图让我去做说客的,因为那边的事情被他的老婆发现了,于是女生的粮草被断了。我说:“你们的事情自始是不知的,自终跟我没半毛关系,你还是应该找当事人的。”她说:“我得了子宫肌瘤了,医生还说我脑萎缩,我连看病的钱都没有了,如果再不治疗的话,可能造成终生不育的……”那时不知怎么想的,在她的蛊惑下跟着她去找了老师的大学老师(我与我们的老师是大学校友),在派气的教师宿舍旁,我们连门都没进,就被那七十岁的老太太给赶到了院子里。后来才知这女生已经来找过她好几次,她用一种男人的嗓音说:“你们的事情应该用你们的方式去解决,别人是干涉不了的,你们都是成年人了,天天来找我有什么意思,一日为师,却不是母,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老师的老师砰的一下把门关上了,她蹲在了院子里,用手捂着肚子大声的哭着,我就站在她的身边,尴尬的站着,那天风很大,过往的学生很多,我又没理由劝她,只能任来往的人鄙视的看着我,那一刻我也觉得好像她的子宫肌瘤与脑萎缩都是我造成的。一直等到她嚎没了劲,我才敢回宿舍。
以后她在找我试图联系老杨师,我再也没敢出来。
后来的结局也还是听说的,脑萎缩的女声直接闹到了学校,在家务农的妻子也闻声而来,两个女人各打了老杨师几个耳光,最后赔款了事,足够女生剩余的学费及生活费了。而在家照顾老小的妻子索性在学校的厨房做起了帮工,守着自己不安分的丈夫,等到高中合并的时候,原本教学一等一的老杨师却因为周围的鄙弃自动放弃了高中的职务,与妻子一直留守在原地——新搬迁过来的镇中心初中。有年我回县城的时候,那时毕业刚两年多,在街上碰到了脑萎缩的女孩,她的怀里抱着白白胖胖的孩子,而身边跟着一位满脸幸福慈爱的丈夫。
老杨师呢,如今五十岁已经熬成了六十多岁的容貌。门早已无人踏,所以见到我来探望的时候激动的厉害,原来遗忘是痛苦的,被人记得竟成了奢侈。
屋内黄昏,桌子上摆着还未洗净的碗筷,桌下躺着七零八乱的酒瓶。一股潮湿的味道痒这鼻孔难受。这屋子好久没见阳光了吧,人是不是也是这样。我简单替老杨师收拾了一下,把带来的酒及熟食放在了桌上。以前的老杨师是喜欢没事喝两口的,如今的习惯好像也没有改变,改变的可能是心境而已,以前借酒吟诗,如果借酒消恨。
“师母呢?”
“去县城看孙子去了!”老杨师的幽幽的回声那么无力,仿若昏暗的灯光。
一时无语。
我打开了带来的酒,才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瞬间的光芒。酒是好酒。一斟两碗,对饮而尽。
七十五度的高粱,我们都被呛出了眼泪。
“十万,这十多年来,你是第一个来探望我的学生,我这门就像茅坑一样,再也没人来过。”说完这些他又呜呜的哭了起来。记得我受挫折的时候,他说,像个男人,留点马尿浇灌不了丛林。如今的他,却动不动眼泪汹涌,乔木已苦,只留凋零。
“老杨师,你们真的动过感情吗?我看她的样子怎么都不像脑萎缩,简直就是大脑发育过头的样子?”我一直怀疑所谓的师生恋都是自以为是,为人师表自忖风流,空虚时刻换个枕头而已。
“十万,爱时真的爱过。”他又干了一碗,“穷苦出身,媒妁之言,好不容易出人头地,与家里的妻子却真无共同语言。遇到时,以为那是一个门前的翘首等待,我紧紧追去,不承想梦境消散,只剩痴梦人独留深渊?”
我们第三个喝完的时候,老杨师已经趴在矮桌上呼呼大睡起来,脸上还挂着泪,从鼻孔里随着呼吸噗噗的冒着泡,原先号称酒仙的老杨师,已经如此不胜酒力,连他的土地都斗不过了。给他盖了一件衣服,我出了屋子。远离荒草遍地,以前的百花早已不见,草间阳光琉璃。这屋也发霉好久,应该打开窗户好好晒晒太阳。我想对老杨师说,遗忘是好习惯,告诉他在医院里那些学会遗忘的单纯快乐的人是多么幸福。可是我什么都没说,等他醒来的时候,以为一切只是个酒梦而已,来过的,离去的都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心底,心底对生活顽强的渴望,勇于否定过去勇于改变明天的决心。
他是曾经看到翘首以待的爱情,只是走错了方向,反而被关在的爱情的门外。我呢,我是不是也在门外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