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告别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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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我关机睡了三天,除了吃就是睡,不吃不睡的时候就是坐在树下发呆。石榴花已经凋落的差不多了,结出了青青的小果子。曾经一刻我也那么想过,如果也有几个小石榴娃蹦出来了,我来当他们的爷爷,去为世界和平锄强扶弱,杀尽世间的妖魔鬼怪。如果真这样神奇,我想给他们的第一个命令一定是,“孩子们,给爷爷变个印钞机吧!”
任文景留给我的包裹就那么静静的摆在桌子上,这几天我从来没想着去打开过。等有时间吧,等我有准备有力量可以收拾这生活中的一地狼藉之后,会仔细的把它打开,但我知道它绝对不会是潘多拉的盒子。
隋军几乎是撞开大门一样的闯了进来,看着我正在老头乐上悠闲的抽着烟,脸上的某种担忧似乎一下放下了,接着又堆起了怒容,气呼呼的说,“你没死呀,我以为你死了呢,全世界的人都给你打电话打不通,你想干啥?!”
我只是用那种被他骂作怨妇的幽幽的眼神回应了他一下,边开手机边吟唱似得说,“死不是我唯一的选择,明天还有面包跟新娘……”
未接来电有一百二十条,其中一半是父母打来的,马辉豪、孙大头、李常青、王怡然……
“抓紧给你叔叔阿姨回个电话吧!”
“爸,是我,万万……”
“儿子,你没事吧,打你电话好几天了都关机,没事就好,手机丢了就换新的,钱不宽裕我给你打点。天气热了,少在外面喝酒,最近快一个月没回家了,你妈老念叨,什么时候回来,让你妈提前准备给你做韭菜水饺……”
我给父亲的理由是上厕所不小心手机掉坑里了,去修了两天没修好,这不刚换了新的。从父亲颤栗的声音中,我似乎可以通过声音看到他手上那只抖动的香烟。生活中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把电话打给母亲的,像大多数儿子一样,偶然碰到是爸接的电话,也会问一句,我妈去哪里了呀?
父爱也深沉,只不过是留在眼睛里,藏在肚子里,表现力就是大巴掌。愧疚让我的眼有些湿润,匆忙说了几句就挂了。
隋军叹了一口气,说:“十万,咱能正常点吗,要不是叔叔打电话给我,被我劝住,他们两天前就来了。真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两天前找不到我让你来找,你咋今天才来,就他妈的几千米。要是真有事估计你来的时候早就散着尸臭了!”
“嘿嘿,你是三句话后就开始不正常。晚上忙着赶稿子,白天睡觉就忘了,给你介绍的姑娘正好有时间要见面,才想起这事。”
“是不是被东宫西宫轮番收拾榨干了,腿软的无力起床了吧。”
他嘟囔了一句狗东西后就被我气得不说话了。
突然间他又想起什么一样,正襟了身子对我说,“十万我们偷偷留给老六妈妈的钱都给退回来了。”
我没有感到太大的惊讶。送任文景走的那天,那一幕的场景已让我见识到了他妈妈的强大,一个伟大的母亲。
那次是我第一次走入那么冰冷的地方,寒可浸肤,白色的灯光白色的盖头甚至连脸上都被粉饰的那么白,而嘴唇又给化的红艳艳的。老六就那么静静的躺在床上,精心的化过后的脸,看不出一点伤害过的样子。粉艳如花,应该是这样子的吧,《入殓师》里曾有过这么一句,“让已经冰冷的人重新焕发生机,给他永恒的美丽”,我想,他的美,在这一刻被定格了。
后来进来的是他的父母。他的父亲,那个一辈子为国奉献本分老实的银行老会计,只看了一眼躺在船上的独子后,就蹲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而他的母亲,当了一辈子老师的女人,却显然坚强了许多,没有一下哭出响声,好像怕惊扰了熟睡的孩子一样,她静静的来到床前,用手轻轻的抚了抚孩子的脸,就那么慈祥的盯了一会,接着又轻轻的开始解自己的衣服,露出了那已被岁月吸干的干瘪的乳房,一手抓其了一个轻轻的往床上的孩子的嘴里送去。
我忍不住的哭出声来,屋子里看到这个情景的人都是哽咽一片。老六曾经说过,他从小必须摸着妈妈的乳房才能睡着,一直摸到了小学毕业。实在没办法了,都一米六的个子了,父母把他赶出去独睡。他说后来初中有次打雷被吓坏了,睡不着,又跑进父母的无力摸着妈妈的乳房才安稳的睡了一晚。这也是最后一次。
他发出第一声啼哭来到这个世界,含着给他安慰的乳房第一次安静的睡着;如今他又含着母亲的乳房,似乎满脸开始舒展微笑,静静睡去了,只是不再醒来。
这位伟大的母亲在此之间没流一滴眼泪,人死去的时候亲人的眼泪是不能滴在他的身上的,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习俗。她稳稳的整理好了衣服,朝我们走来,用手在我们每个人的脸上摸了一下,眼泪一颗一颗的砸在我们心上。
“阿姨,今后我们都是你们的儿子……”
“好孩子,阿姨知道,好孩子们,辛苦了,剩下的就靠你们了……”
后来听说她把名下的两套房子都卖掉了,又拿出了一生的积蓄,还掉了一部分的欠款,尚不及一半。她给每个欠款的人都打了电话,说余生岁月即使不吃不喝即使捡废品也会尽最大的努力把钱还给他们,说的那样坚决。原来那些看到任文景已经死了打算不再追究了,可还是拗不过老人的执着,只好含糊的应着。但是我们几个凑的钱,虽然不多,还是被她原封未动的退了回来。在放卡的信封里还有一句话,“孩子们,你们的心意阿姨心领了,孩子的罪过只能是父母来担,即使他走了,我要让他知道,其实我一直都站在他的身边,像以前一样,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