弧光闪电之决 (10)聆听永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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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丹斯克西部繁华地段,代号为‘闪电’的地下指挥室里,卡纳点起一盏台灯,头戴着耳机,听着末日临头般的炮响。
“嘶……这里是四连,我们中弹了!左操纵杆完全失灵,重复一遍,左操纵杆失灵!救援!救援!”火焰瞬间吞没了耳机里沙哑的嘶鸣,化为一片永远不复存在的灰烬。
“后退,后退!退回88炮据点!呼叫连部第一装甲排!遭遇大批T34突袭!请求支援!!”卡纳调整了频率,一样的哀嚎,一样后继无声的大沉默,一样破碎的土地……“他们喝了多少伏特加,简直像疯子一样扑过来!”“发动机起火!!快把着火衣服脱掉!准备好炸药,一起下地狱吧!布尔什维克的野狗们!”
3月24日晨,闪电行动的旗帜被彻底淹没在了T34与血海共同酝酿成的千年梦魇里,卡纳脑中蹦出投降的念头,在一瞬间又被强而有力的信仰打消掉。
当他摘下耳机,重返地面的时候,看到了城中死寂的一片。
“博丹斯克曾经美丽,如今却让人绝望。”他低声念叨着,街上,荒凉中不断有败亡的迹象呈现在眼前。
波兰,及东普鲁士人的房子没有太多的区别,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废墟而已,战争让他们变成了没有区别的受害者,在这里谁也顾不上歧视,那些党卫军呢,他们有吃不完的食物,更好更暖的衣服,而且早早的就坐在火车的头等舱中转移了。
然而,讽刺的是,意大利人的宫殿却完好无损的立在山脚下,面对着北面的波罗的海。
那条街道是整座城市唯一可以辨别并走过的通途,少有瓦砾,但比对其他街区这已经好比天堂。
卡纳头戴将官帽从街上走入人行道,上了宫殿的第一层台阶,那些抱着冲锋枪的宪兵赶忙靠脚昂头。
卡纳只是朝他们看了看,然后压紧帽子迈上全部的台阶。
沃雷诺的办公室里,堆满了要装箱的来自巴尔干半岛的黄金,这是他年轻时掠夺来的财富,估计这个意大利佬希望这些能跟他一块进棺材。
那张柳木方桌上,则零散着一堆来自阿尔卑斯山的水晶,那大概是墨索里尼在1938年赠给他英勇的将军的礼物。
如今,回忆依然是那么光辉,现实却只剩下漆黑一片。
马卡穿着橡胶雨衣站在卧室的三合板大门前,点头道:“将军现在正在沐浴,他说……”
卡纳制止了意大利人惯用的华丽的搭讪方式,作厌恶状的挤了挤眼皮,道:“满城的军民都在撤退,我希望我能在这里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这好让我跟兰茨解释!”
“喜欢你可以挑一件的,亲爱的卡纳,我的挚友,你完全没必要见外。”沃雷诺中将披着貂绒的褐色浴袍从浴室中走了出来,他那张坚毅果敢的英容显得有些苍白,滴滴答答的水渍不断从灰绒绒的双下巴下滴落。
“我在等待命令,沃雷诺将军。”卡纳站直身子,两颗蓝宝石般的瞳仁清澈有神。
沃雷诺打开柜子,给自己那薄如蝉翼的玻璃杯斟上红酒,走到窗前,望着街道上失魂落魄的妇人与赤脚的孩子,以及逃难的人将家眷抱上牛车的慌张。
“博丹斯克,雅利安人梦中的东普鲁士,如今,却只剩下银灰色的灰烬不断冲刷着祖先的坟茔。”沃雷诺苍老的眼眶上,银色的睫毛如同覆了霜雪,他抿着难启的唇瓣,心中发酸发痛都已不再重要。
“都是……布尔什维克……嘶……”卡纳如同雕塑般伫立在窗前,发冷发灰的脏玻璃上沾满炮弹的破片。
他咬着牙,心里发恨,声音像是从嗓子底部硬生生扯出来的,沃雷诺看着他的拳头在短短几分钟内攥后放放后又攥了数次。
面对怀恨的卡纳,沃雷诺只是轻轻闭了闭鹰一样绿色的眼睛,叹道:“国防军少将冯·卡纳特罗德……”话毕,卡纳当即抖擞起精神,恭敬的行了一个纳粹举手礼,“嗨希特勒!一切为了德意志的未来!”
沃雷诺点了点头,叹道:“你这样,和那些纳粹又有什么区别?”卡纳被问到的瞬间,突然愣住了。
沃雷诺把手臂蜷缩在貂绒袍衣里,眺望着残破的冒烟的城市,叹道:“他是个画家,一个伟大的画家,他用画笔描绘了一个神圣的罗马帝国,十二年后,他在他生命的终点,完成了这副创作,即,我们眼中的这,一览无余的废墟。”
“元首不会输掉战争,绝对不会。”卡纳嗓音发颤,舌尖发苦,酸水不断涌上心头,他好像从一个忠心耿耿的军将突然变成了众目睽睽的叛教者。
“哦,那么照这样说来,又是为了什么?嗯?”沃雷诺抿了一口葡萄酒,用不解的目光看着愣着的卡纳。
“元首之所以选择留在柏林,是因为他要告诉我们,尊严!民族的尊严!”卡纳攥紧了的拳头上青筋暴起,眼泪似在瞳孔中打转一般,“德意志民族在说尊严!你们虽然可以轰炸我们!但是,绝不能就这样让我们屈服!”他感觉膝盖发软,沃雷诺点了点头,马卡从餐桌下抽出一把椅子,推到卡纳身后,沃雷诺扶着卡纳坐下。
“为了什么,为了,你的勋章?”沃雷诺从腰间抽出拐杖,挑起卡纳脖领上系着的铁十字勋章。
“它,不过只是一个铁片而已,到底是什么让你们去为争夺它而努力慷慨赴死?这样,不跟那些纳粹一样了么?”沃雷诺闭上眼,摘下胸前的罗马鹰的勋章,扔出窗外,很快,就有坦克或者炸弹会将它碾碎。
“元首要亡国了,我们都不是纳粹,没有理由也没有义务为他丧命。”沃雷诺的声音很轻,眼神中的和蔼如清澈的碧波。
“……嘶……嘶啦……各单位注意!所有部队单位自行撤回敖德河第九师大本营!重复,所有部队自行撤回德国边境……所有德国部队将撤出波兰!”收音机突然响了起来,卡纳一颤,沃雷诺倒是平静,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似的。
“我们……最终,还是失败了……上库姆斯基、科诺托普、法莱斯、华沙、阿登、鲁尔莱茵……以及,博丹斯克……每一次尝试,我们都在说‘尊严!’然而为什么,每一次尝试都离覆灭更近?”卡纳摘下帽子,一头太阳光般耀眼的金发是那样纯粹的华丽,他用手捂着面部,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
沃雷诺将手拍在他的肩膀上,说道:“看来,舍尔纳打算放弃波兰了,所有部队都在撤退,不过总算可以回家了,难道不是吗?”
3月24日,德军在东线败局已定,舍尔纳在瓦乌布日赫山脉一带向布拉格方向突围,最终成功跳出了苏联人在波兰的包围,兰茨被调往柏林,担任仪仗队的指导员,沃雷诺被调往凯塞林驻米兰集团军意大利司令官,而卡纳,则被调往了布拉格,在那里,他迎来了他的尊严之战,直至死时,他依然保留着普鲁士贵族应有的尊严。
而与此同时,弧光坦克组的五名特战员,正在波西米亚平原上如履平地般前进,沿着伏尔塔瓦河到布拉格大桥,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卡纳早在那日之前,就已经孤注一掷了一个包围计划,企图在柏林南线作帝国的垂死挣扎。
而卡纳本人,则亲自驾驶虎式坦克,站在了大桥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