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音乐房里呆了一个上午，慕凡到客厅休息休息。刚坐了不一会儿许安就打电话过来问东问西，好不容易安抚好许安的满腹牢骚，慕凡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小憩。
    从和欧诺重逢以后许安就变得很敏感，准备婚礼之余总要问问慕凡的情况生怕欧诺来找麻烦。
    正歇着门铃响起，保姆赶紧去开门。门外的人一身工作服，整理一下帽子：“请问慕凡慕先生在吗？这是他的花请他签收一下。”
    保姆看见花店工作人员怀里的一大捧白玫瑰霎时间惊呆了，呆呆地回头叫慕凡：“慕……慕先生……”
    抱着满怀的玫瑰慕凡隐隐有预感：“请问，这花是谁让送来的？”
    花店工作人员收好单据鞠躬：“抱歉慕先生，应顾客的要求我们不能透露，请谅解。”
    进了家门，保姆很惊奇：“慕先生，这花真漂亮，这么一大束得要好多钱呢吧。”
    慕凡敛眉摸摸细腻的花瓣，心里很复杂：“张嫂，请问这是什么花？”
    “白玫瑰，有好几十朵呢。”
    慕凡一时无言。
    白玫瑰，谦卑而小心翼翼的爱。
    我足以与你相配。
    无声叹息，将花交给张嫂：“把花插起来吧。”
    “哎！”张嫂很开心地去插花。
    慕凡则又走回音乐房。
    再次坐到钢琴前，慕凡一时竟不知道该弹什么曲子。想了很久，试了试那日在咖啡厅听到的《恍若如梦》。
    欧诺，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你这么做，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欧诺，你到底，还会不会是我的噩梦呢？
    ————
    阴云密布的天，暴雨欲来，空气沉闷压抑。墓园里静悄悄地没有一丝生气。慕凡一步一步拄着盲杖走到李少阳的墓前。
    转头对司机说：“可以让我单独呆一会儿吗？我只要一个小时。”
    司机看看时间走远。
    慕凡蹲下来，伸手摸索到李少阳的照片徒手擦拭。
    “少阳，对不起，很久没来看你了。”
    也很久没有再想你了。
    现在的慕凡不敢想，只要一想起李少阳，欧诺就浮现出脑海，欧诺的声音，欧诺的温度，欧诺的力气，一切紧紧缠绕心中，挥之不去。
    如今他蹲在李少阳的墓前，欧诺三年前的话又回想在耳边。
    「那你知不知道，薄情之人最寡情，寡情之人最专情？」
    「这种人的感情很少，不够分，要么不给，要给便是倾其所有、毫无保留。」
    慕凡闭上眼睛。
    现在想想，那大概就是三年前一切事情的开端吧。
    “少阳，我好像已经渐渐想不起来你了……”
    “怎么办……”
    远处一声闷雷，一阵裹挟着湿气的凉风刮过，卷过地上不知是哪座墓遗落的花瓣，萧索。
    「啪嗒」
    一滴雨点落到脸上，顺着额角滑下，又是一滴雨点紧跟其后。
    慕凡呆呆蹲着，无动于衷。
    雨点渐渐密集，身上变得湿凉。慕凡把头埋在膝盖上，忽然感觉砸在背上的雨点消失，头顶传来雨珠砸到雨伞上的噼啪声。
    抬头，茫然：“是谁？”
    没有人回答。
    慕凡敛下眉目，艰难地慢慢站起来。
    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他被他让开。慕凡拄着拐杖往阶梯下走，身后的人就沉默跟着，雨点狂乱地砸在雨伞上砸出凌乱的节奏惊扰了心。
    司机慌慌忙忙打着伞跑过来：“慕先生，下大雨了，赶紧走吧。”转眼看到慕凡身边撑着伞的欧诺，有些犹豫，“这位先生……”
    欧诺一直看着慕凡的侧脸，仿佛暴雨中别无他物。
    司机有些拿不准主意，不知如何是好。
    慕凡往司机的方向走几步，身后的人又如影随形跟上来。慕凡停住脚步转身，立刻感觉到欧诺身上冰凉的湿气。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站在伞下，默然无话。
    欧诺低头看着头发微湿的慕凡，凝视慕凡苍白的脸，深沉的目光犹如深潭无底。
    慕凡终于抬头，似乎是在与他对视，但他知道慕凡看不见他，不只是眼睛看不见。
    慕凡的眼睛里没有他，只有让他畏惧的冷光。有疏离、有冷淡，唯独没有一丝温度。
    “欧诺，别再跟着我了。”
    慕凡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对司机说话：“麻烦你送我回去。”
    司机打着伞扶慕凡往车那里走，慕凡的背影模糊在水汽迷蒙的雨幕中，决绝冷酷。
    欧诺想要去追，却觉得没有任何理由和勇气，双腿如灌了铅一样沉重。全身冰冷僵硬快要抓不住伞，欧诺干脆垂手松开，单薄的伞立刻被狂风卷到远处冲进草丛变了形。
    狂风呼啸，骤雨立即将他浇得里外湿透，水珠顺着头发流到眼睛里，视线一片模糊。慕凡的车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一个黑点消失。欧诺就这么孤孤单单站在暴雨里，眼睛被雨水冲得胀涩，什么也看不清。欧诺没有眼泪，只是心里疼得难受，此刻的自己一定比哭还要狼狈。
    慕凡坐到车里，闭上眼睛逃避现实。
    司机看了一眼倒车镜，一眼便看见欧诺落寞孤独的轮廓，不觉惊讶：“那位先生怎么还站在那儿？怎么还不打伞由着雨淋？”
    慕凡闻言睁开眼，沉默着不是在想什么。
    直到车开出墓园，慕凡重新闭上眼睛，只是膝盖上的手握得很紧，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