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397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重华官道上,黄沙四起,北风萧瑟。明明已经是初春,空气中却还是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急促的马蹄声在空谷中回响,惊起枝头的灰雀。身着松绿长衣的一双男女双骑并辔,挥动着短鞭。俊美的脸庞紧绷着,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
两人并无言语交谈。见到前方不远处掩在一处翠竹之中的白河津,四目相对,微一点头,就算是交换了想法。
这津口也不知被荒废了多少年,码头半泡在水中,变得黑绿,生出了一簇簇随水而动的藻。河岸边浮着大片乳黄色的泡沫,风一吹来,便是满鼻的水腥味。
津口处停着一只不大的船,一摇一晃,码头上站着个花白胡子,衣衫还算整洁的老头儿,见到两人,低头抬手就是一拜:“林小姐,老奴在此等候多时了。”
“哥哥,你真的不随我去?”女子拉下风帽,露出白皙却有些皲裂的秀丽脸庞。“不了,尊主还交代了一些别的事情,娴儿,你去那儿,可要好好劝劝那位楚小姐……”林泽话说了一半,就被妹妹抢白道:“我知道,我知道,阿心是我的好朋友,我会去劝她的!”她说着,钻进船舱中,向林泽挥了挥手,“等我回来!”
“好……哥哥,等你回来……”林泽笑道。他一直站在码头,看着船只远去。
林中气息微动。
“尊主,”林泽转身拱手道。
翠竹衬着男子身上的白衣越发出尘,他望向南边,久久没有说话。
桐晏。与大玄其他郡县相比,桐晏是个极为特殊的存在。它南接南疆十三城,西邻高大而又绵延数十里的万寿山,东边出城七里临海,是大玄板块中凸出去的一小块。它原只是个普通的边城,可近几十年来的武林大会都在此地召开,而各任盟主又都暂居于此,因而发展极快。
这一任的盟主,是个不知师从何处的年轻人,名为楚思宇,不过二十来岁,一手剑法及其玄妙,三年前一举打败江湖称霸多年的左仁天竖起了威望。而他的母亲,说起来却是有些不光彩。二十年前出现在江湖上的“毒姬”——楚不弃,是个高兴时,百年人参都能拿来给你吃着玩,不高兴时,一杯茶水都能让你送命的主,可惜没过多久就自焚于东莱山上,此后也就很少有人再提起她。
林娴竹这次要找的,是她的好友,楚心秋,也就是死去了的毒姬的女儿,当今武林盟主之妹,被江湖中人称为毒姬传人。
盟主府。
“林小姐,您可算来了!自从知道大人的婚事后,二小姐一直又哭又闹,摔盘子摔碗的,一天也不见得吃上一顿饭。眼看着都瘦的皮包骨头了,也不见大人松口。两个人十几天全靠下人传话,一次面也没见着,可急死我了!”老管家祝伯躬身,将娴竹带到了浸月园,然后退下。
娴竹微微一笑,自己好友这般坏脾气还能有人护着,还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摇了摇头,她舒了口气,推门而入。
浓重的草药气息灌入她的肺中,逼得她干咳出来。
“楚心秋!你是不是要死了?喊我过来收尸的是不是?”
“走开!谁让你来的!”帷帐遮住的床榻上躺着的女子翻了个身,顺手就将手边的抱枕扔了出去。
听这声音,倒是中气十足啊!
“啧,你家兄长的婚事刚传到北岭,尊主就立刻让我过来陪你,知道你是这么个性子,怎么就……”娴竹走上前,一把掀开帷帐,眼前所见之景却是让他有些不敢相信。
床榻之上一条蓝色缎面锦被将楚心秋盖得严实,长发散乱地浮在枕上。她睫毛轻颤,如同一只飞累了的蝶,在下眼睑处投出一片疲惫的阴影。茶色的眸中平静无波,长时间不见阳光显得她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和蜡黄。原本丰润的双颊也凹陷了下去。抓着锦被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这与娴竹印象中的她大相径庭。
“楚……楚心秋……你疯了?你怎么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娴竹扑了上去,摇着她的肩膀,满脸的震惊。
“别……动……我浑身没劲……”楚心秋咬着唇,躲开了好友的手,“先前在亭中喝酒,结果在外面不小心睡着了……吹了一夜的风……差点死掉。”
“死掉算了!你这种人!活着只会让人担心!尊主知道了,该有多心疼啊?”娴竹抚上她的脸颊,一片滚烫。
“那我们不告诉他……谁都不说……”楚心秋虚弱地扬起一丝微笑,又合上了眼。
这个死丫头!傻丫头!笨丫头!……娴竹咬牙,挽起袖子,将屋子收拾干净。
刚刚前去熬药的侍女端碗走了进来,看到娴竹,愣了一下,随即低眉说道:“林小姐……”
娴竹接过碗,辛辣的气味侵入脾肺之中,她眨了眨眼睛,说:“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再出现在阿心的房间里。”
侍女慌慌张张地离开,娴竹转身,泪落了一地。这丫头在家到底是多受冷落?怎么会在外面呆了一晚上都没人发现?
乖乖喝了药,楚心秋啧了下嘴,说:“娴竹,我没事,其实我早就好了,只不过不想起来罢了。”她自顾自地穿好衣服鞋袜,走到了门口。
“天冷,穿厚些吧……”娴竹拿来狐裘,为她披上。
“娴竹,你知道吗?我……和他,是在东莱山中的梨树下相遇的……”楚心秋突然开口。
“诶?尊……尊主吗?”娴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而楚心秋但笑不语,苍白的脸颊渐渐显出一股病态的潮红。
“饿了,我们到外面去吃桂花粥。”楚心秋拉着娴竹向外走去。“哦,好。”娴竹依旧在琢磨楚心秋刚才的那句话,似乎……没有这么简单吧……
五天后,引风亭中。
红衣女子和绿衣女子相对而坐。红衣女子左手轻轻扫过琴弦,支离破碎的音调便争先恐后地蹦了出来。
红衣,白发。
是的,白发,用红色丝带系着。
苍白的脸庞如同精致的瓷器,毫无生气,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而她对面的女子却丝毫没有在意这绕梁不止的魔音,只是笑眯眯地捏了块糕点送到嘴中,又喝了口热茶。
“好暖和!吹了一会风,身子都快冻僵了!”这绿衣女子正是娴竹,而那红衣女子,是楚心秋。
“话说回来,南方就是好啊,什么好茶都有。你哥哥也是,竟然舍得用这么好的雪里香给你消气?”娴竹自顾自地说着,丝毫不理会好友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所谓雪里香,是指摘取能够顺利越冬,枝桠上又覆了一层白雪的新茶,晾干后炒制而成的茶叶,较之明前龙井,价格贵了数倍。而雪里香又以当年新茶为佳,因此,一罐难求。
而这一罐雪里香,其实是楚心秋亲自炒制而成,原本要带到春城送给娆师父的。
“阿心,你又不高兴了?其实,这也没什么吧,你哥哥都二十三了,总不能一辈子不娶妻吧?”娴竹劝道。
而楚心秋只是绞着手帕,沉默不语。
“阿心……”
她探头往下看,身影消瘦的男子正站在院前。
楚心秋没理他,只是缩回了头,谁知眼前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只听到耳边衣角翻飞的声音,身子一轻,她已被带出了亭子。
刀刻一般的脸庞棱角分明,他的唇紧抿成一条线,如墨的双瞳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
楚心秋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扯进怀中。
“阿心,不要闹!”温热的气息惹得她轻颤,而这语气却让她极度反感,于是她伸手,将他推开。
“楚思宇,我没有闹。”她梗着脖子,指甲嵌入掌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可颤抖的尾音却暴露了她此时的情绪。
往后退一步,她别过头,不愿看到面前的人。
一声长叹轻不可闻,却轻而易举地攻破了她内心的防线。
碎银滴落。
心疼……疼的,是谁的心?
“不哭……”楚思宇轻声安慰道,伸手为她拭去泪滴,一如当年那个傍晚,东莱山上烟尘滚滚,她跪倒在地,哭得撕心裂肺,而面前之人一句“不哭”就让她生生止了泪。
“不要管我。”她小声抽泣,如同幼猫。
她转身走向幽长的抄手游廊。
缓缓走向引风亭,楚思宇对上了娴竹似笑非笑的眼睛,有些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盟主大人喝茶,近来忙得很吧,怕是没时间休息……更别提,过问阿心的事情了……”娴竹将骨瓷杯子推至楚思宇面前,而后将双手缩回暖裘中,口中呼出一缕白汽。
楚思宇低头看着茶水中漂浮不定的叶子,心中警铃大作。
三年前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子,贤淑静雅,不似一般闺阁女子,指尖有一层薄茧,不像是操琴所致,更像是握剑而留。这女子平日行走端坐,也都没有闺阁女子的柔弱骄矜,说话气度更是透出几分豪爽,他这才多留了个心眼,派人查了一下,却发现这女子身世普通,只是京城一富户家中的幼女。
可是如此,才更加可疑,不是吗?
“汴京离桐晏可不近,林小姐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楚思宇道。
“唔,不辛苦,倒是阿心这段日子吃了不少苦头。”娴竹笑着说,意有所指。
楚思宇不悦的皱起了眉头:“阿心只有一个侍女,可那侍女三个月前就回家为母亲侍疾了,至今未归,祝伯派了其他侍女暂时照顾她,却都被赶了出来。阿心睡觉浅,晚上不能有一丝光亮和声音,所以平日守夜的侍从从来都不会经过浸月园!”
“所以呢?盟主大人以为,这只是意外?”娴竹将红泥小炉上的茶壶取下,放到桌前,自言自语道:“意外?可在阿心眼中,这,会是一场意外吗……”
(那个,文章又改了……表打我!个人以为,男主还是妖娆一些的好……文章内容更加紧凑了一些,这已经是第四版的小说了……TAT作者要跪哭了!打字好艰辛……各位捧捧场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