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申只好转移话题道：“主子，为什么不答应北门主的条件？”
    ——这并不是一个好话题，而且顾申其实非常明白顾花若不答应的原因。
    只是他还想再试一次——
    再试着劝说顾花若一次。
    因为这是能够挽救孤剑阁的唯一方式。
    顾花若闻言，果然转过身，沉默不语。
    顾申便继续道：“妖荼传闻一出，孤剑阁无端四面树敌，即使宵小也垂涎其他宝剑，恨不得分一杯羹，如今的情势实在不妙。”
    顾花若沉默良久，叹息一声道：“我何尝不知。”
    但孤剑阁数百年基业，怎能毁于他手？孤剑阁数百年收藏，岂能从他手中溜走？宝剑和剑谱，就是孤剑阁的家业，他顾花若能做一个散尽家财的败家子吗？
    他虽未说出口，但顾申也能猜测到他的这种想法，于是便试探地劝道：“主子，孤剑阁在江湖中本来是超然的存在，如今闭门自守，岂不是平白将地位降低到与地主乡绅平齐？”
    顾花若轻笑一声，侧首看他一眼：“哦？那你觉得应当如何？”
    顾申看出他笑意中其实已没有几分温度，但这样的机会本来就不多，这次之后，他恐怕也不敢再提起这个话题，所以即便知道也许会激怒顾花若，他仍旧继续道：“在江湖立足不靠财宝，靠人脉。广结英雄，才是生存之道……”
    顾花若转过身去，低笑一声：“所以你的意思是……如今这样闭门自守，是自取灭亡？”
    顾申便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顾花若其实什么都明白，只是他不敢打破孤剑阁百年基业压在他身上的沉重枷锁。
    他比谁都想保全孤剑阁，他也清楚生机在何方——可是偏偏二者背道而驰，他要选择保全祖宗历代积累的收藏，就无法选择唯一的那条生路。
    顾申发觉自己重活一世，似乎对“造化弄人”有了比前生更深几倍的感慨。
    造化弄人，何止作弄顾申这样的无名小人，即使尊荣清贵的孤剑阁主，也难逃被捉弄的命运。
    只不过，那枷锁分明是顾花若自己给自己套上的，他不愿打破，没有人能救他，他就只好在这个圈套中承受痛苦与折磨；一旦他愿意打破，所谓的造化也不再是肆意作弄的顽劣孩童，而是睿智的老者，看着你走向冥冥中注定好的春暖花开。
    顾花若突然转过身来，笑着看向顾申：“顾申，你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
    顾申看着他波光荡漾的眼神，不由垂下头去。
    瞒着他什么？
    顾申心里藏着的东西，太多了。
    他低声道：“属下去给主子沏一壶茶。”
    顾花若需要静一静，他也需要静一静。
    可是在出了西苑的路上，他却碰上了一个不让他心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