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要忘了我？”
    徐忘白浑身一震，顾申却眯着眼看着那少年。少年身材瘦弱，长相清秀，更吸引人的却是他眼中偶尔闪过的灵动的光芒。
    顾申摸着下巴思索：这少年皮肤如此白皙，忘白忘白，难道这个人就是……？
    嗐，用这样的逻辑猜测自然只能是胡言乱语。但是看徐忘白的神情，恐怕这果然就是事实。
    顾申饶有兴趣地看着徐忘白。不知道时隔多年，突然见到心心念念想要忘记的人，天下第一神医会是何种表现？看他从昨晚到今天的模样，摆明了是还没放下，但是理智又强行要求他远离这个少年。
    他会甩开少年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吗？
    他会愤怒地质问当年发生的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事吗？
    还是会冷漠地假装不认识？
    顾申知道徐忘白心底其实是个十分温柔的人，而温柔的人往往都太容易为情所困，徐忘白保持着那个姿势很久，久到顾申已经在脑海中假想出了一百二十八种可能的情况，他才做好了如何面对的决定。
    而他的决定超出了顾申想出的一百二十八种之外。
    他从昨晚起紧绷的冰冷表情开始慢慢融化，然后渐渐变成他惯常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润笑容，笑着对少年道：“我要忘记的是白公子，你是苏长安，我记得，不用忘。”
    窗外的树影摇晃，几缕从缝隙间流进的阳光在徐忘白的脸上轻盈跳跃。
    他将低垂的眼眸抬起，眸中温和的笑意又似春日暖阳般和煦。
    他慢慢把少年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抓下来，放在床边上，给他盖好被子。然后站起身笑着看向顾申道：“我们走吧。”
    那少年似乎还没能反应过来，傻愣愣地看着徐忘白的背影。但神医对他，医者之心尚存，其余的爱恨，却都已归于微尘。大约在忘白山庄那些年，再锥心刺骨的痛也被那朝夕不停的瀑布冲淡了。
    顾申叹息一声，猫食鼠，鼠啮墙，墙倾覆猫。他们纵然已是各自领域公认的第一人，却依旧无法逃脱宿命，被某些看似柔软的东西伤得鲜血淋漓，又毫无反抗之力。
    如果换做他与那些动过心却被伤了心夺了命的人不期而遇，是否也能这样潇洒转身、不认不见？
    三个人一起出门上马，继续往西域赶去。
    徐忘白一马当先，意气风发，顾申见他好像情伤已好，便不识趣地追上去，鼻子里哼一声道：“他还只是个少年。”
    徐忘白侧眼看他一眼，又转回了视线，快马加鞭，把顾申甩在后面不说话。
    顾申却又打马追上，不依不饶地道：“枉你号称神医，分明是个禽兽！”
    徐忘白似乎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然后稍稍勒了马，望向顾申幽幽道：“他只比我小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