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辰轮值回来后，面无表情地对刚刚起床，还在伸懒腰的顾申说：“主子今早在潇湘园遇到刺客，下令今后至少影卫八人随侍。”
    原来在阁中只需四人随侍，现在换成八人，意味着顾申本来早上可以休息，现在却要去当值了。
    嗐，果然是个孩子，不知道他的一个命令会牺牲多少人的幸福。
    顾申哀叹一声，揉了揉自己的脸，迎面对上顾辰的目光，便指着自己的脸笑着挑了挑眼角。
    顾辰摇摇头，走进自己的房间。
    顾申捏着自己的脸往外走，顾辰不愧善易容，手艺真的很不错，这面具戴起来一点也不会不舒服。
    等他悄悄跃到那棵百年老树上的时候，顾花若正在轩华亭里自己下棋，堂堂孤剑阁的阁主连番遇刺，他的心情却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虽然顾申对他一直都带着莫名的嫌弃，却也不能不承认他执子凝神的模样当真好看的紧，在那一池碧水边，就仿佛天上下来的神仙一般。
    “顾申。”
    神仙的声音也很好听，慵懒中带着淡淡的威严……
    嗐，真该死，应该是威严中带着淡淡的慵懒。
    顾申心里想着些有的没的，动作却不怠慢，眨眼间就落到顾花若的身侧，恭敬地单膝跪地。
    顾亥是视力最好的，他远远看见顾申面无表情的模样，轻哼一声：“这家伙真会装。”
    旁边最善听的顾戌把手指竖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
    顾花若也不看他，只是随意落下一子，漫不经心地问道：“会下棋吗？”
    顾申一愣，影卫向来主要负责主人的安全，有时也会被派出执行一些难度甚高的任务，正常来说，怎么会有主人唤出自己的影卫，问的却是会不会下棋？
    就算他会下，难道顾花若真的要跟他对局？跟一个影卫？
    顾申在心里慨叹自己刚才怎么会把顾花若比作神仙——分明是只心思诡秘难测的妖，八成还是自带魅惑属性的猫妖或者狐妖。他本着尽量远离顾花若的原则，开口道：“不会。”
    顾花若似乎对此并没有怀疑，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十二影卫皆有所长，你擅长什么？”
    顾丑善毒，顾卯善医，顾辰善易容……顾申愣了片刻，他还真不知道影楼的资料上给他写的是善什么。但是主子的问题摆在眼前，不能不答，他便顺口回道：“属下善剑。”
    话一出口，不仅顾花若眯起了眼睛，四周潜伏的影卫也都一个个变了脸色。
    孤剑阁延绵百年，所藏珍奇剑谱、剑诀无数，更是搜罗了不少绝世好剑，举世无双，故号称孤剑阁。
    但偏偏这样的阁里，历代的影卫却没有一个会使剑的。
    顾花若却微微笑了笑，挥了挥袖子，视线从棋局转向身侧跪着的人：“哦？那你使来，我看看。”
    顾申看他刚才那瞬间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回答大有问题。他跪在地上，耍赖般地道：“主子，属下没有佩剑。”
    废话，孤剑阁从不给影卫佩剑。一来带着那么长的剑还谈什么潜伏，二来，影卫的功夫向来是阁里最好的，给他们配了剑，万一生了什么变数……
    顾花若似笑非笑地轻轻抬了抬手，一道影子便窜出去，很快又窜了回来，捧着一柄从外围护卫的侍卫那里取来的剑，跪在顾花若面前。
    顾申面无表情，假装没有看到捧着剑的顾亥给他使的眼色，让那个善视的人心里不停地骂顾申是个睁眼瞎。
    顾花若见顾申不去接剑，笑道：“你还等什么？”
    顾申眼见此事难了，也不再推辞。他微微闭了闭眼，然后一板一眼、甚至带着点杀伐意味地回道：
    “回主子，剑非玩物，出鞘则致命。”
    他的声音虽然没有什么感情，却偏偏给人一种肃杀的感觉。四周霎时间安静下来，只有风声拂动树叶，飒飒地响。
    主子分明只是要他舞剑助兴，他一个本不该会剑的影卫，却推三阻四，甚至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顾花若眉梢一挑，还未开口，就见顾申已经站了起来，抬手抽出顾亥手中的剑，剑光一闪，剑鸣铮铮，锋刃在阳光下散发着凛凛寒意。
    顾花若眯着眼缓缓道：“你方才不是说……不杀人就不出剑么？”
    顾申执剑站在他面前，风拂过他的身子，紧身的黑衣不动，唯有那一头束起的发丝随风舞动着，丝丝缕缕地撩过他没有表情的脸。
    他缓缓抬眼，顾花若只是恍惚地看到他眼中转过的一抹流光，顾申就已经又低下了头，他开口道：“主子想看属下舞剑，即便拿属下的命来祭剑，也不敢让主子扫了兴致。”
    方才还百般不情愿的人，此时却又做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顾花若没有看见他脸上的嘲讽，却也缓缓绽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挥了挥袖子，笑道：“那便开始吧。”
    顾申深吸一口气，缓缓竖起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