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现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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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片人迹罕至的荒漠。四周广袤平坦,一望无垠。看不到起伏的沙丘,也看不到常见的耐旱植物骆驼刺、仙人掌,甚至连蛇或蜥蜴蜿蜒爬行留下的痕迹都没有。地面光滑得像镜子。空气也似乎停止了流动。这里的一切物体仿佛凝结了。
静止,只有永恒的静止……
如同身处一座尘封的古墓,虽然气温依旧灼热难耐,却令人冷汗直冒,毛骨悚然。
忽然,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像悄然崩塌的冰面,在空旷悠远的空间里听上去格外清晰。然而,只一声,荒漠又陷入了死寂。良久,再没有任何变化。久到让人不禁怀疑方才的声音是否只是错觉。
可是不知不觉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卷土重来,愈演愈烈。那竟是砂砾在相互碰撞摩擦!霎时,天地间飞沙走石,混沌一片。在浑浊的空间里,隐约可见原本水平如镜的地面,竟如水面被投入一颗石子般,漾起一圈圈涟漪。波纹从中心逐渐扩散,沙浪层层迭起。
地底深处传来一声声低低的嘶吼,带着丝丝哀怨和重生的狂喜,犹如沙场上粗犷嘹亮的号角声,唤醒了将士们的杀戮之心,也唤醒了沉睡的荒漠。
荒漠如雨后春笋般隆起一个个小沙丘,但又很快塌陷。在塌陷的孔洞里也不平静,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膨胀推搡……
又一声尖啸,竟有蛇从孔洞中蜂拥而出!不,不是蛇,那竟是如吐着信子的巨蛇般扭动挣扎的沙柱!那沙柱好似活物,争相涌出,相互缠绕纠集。但一接触翻涌的气浪,便四处溃散,分崩离析。而四溅的碎片,有着硫酸般的腐蚀性,不断将地面灼出新的孔洞,孔洞中,又酝酿着新一轮沙柱。
“这样残酷的方式,也不知你受不受得了……呵呵……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吧……”一阵阴鸷的冷笑还未消散,只看到一个隐没在风沙中的背影,翩跹的长衫闪着妖冶诡异的绛红。一方紫色薄纱缓缓飘转,似是他无意遗落。看似柔弱的薄纱,却并未被风沙裹挟,只是自顾自地飘落,直直坠向地面。
薄纱却在触到地面之前,生生止住了,竟悬浮在空中。地面的砂砾绕着它飞速旋转。处在漩涡中心的薄纱丝毫不受影响。
“封印即将被破,毁现世之际,生灵涂炭!请速速支援!老臣无力阻拦,愿以死谢罪!”年迈的声音因灵力耗尽而异常嘶哑,却有着视死如归的坚定。
“噗……”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薄纱。灵力散尽的躯壳迅速衰老腐朽,瞳孔渐渐涣散,却仍死死盯着薄纱。破败的身体变得透明,最后化为一只纸鹤,颤颤巍巍地振翅向东方的大梁飞去。
沾染着血污的薄纱,突然从周边冒出一小簇黑绿色的火焰,火焰渐渐蔓延到中心,最后薄纱连着火焰竟都凭空消失了,连灰烬都不曾剩下,空留异香氤氲。
远在中原的大梁,刚刚接到纸鹤所传达的讯息。朝堂之上,梁景帝用沉痛的语气宣布:“我们大梁的顶级巫师、三朝元老裴宪,大义殉国……”
大梁顿时举国哀痛!呜呜咽咽的哭泣声不绝于耳。
“哪位将军愿助我大梁,一举歼灭毁?”梁景帝正了正神色,大义凛然道。
朝下众人皆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但许久仍无人敢应。许是朝臣们都惧怕毁的灭世之力,毕竟连灵力最高的顶级巫师裴宪都因它而死,想来普天之下能制服毁的人也是凤毛麟角了。
“父皇,儿臣愿深入荒漠,消灭毁,为裴师叔报仇。”一位白衣胜雪的男子款步上前,郑重说道。这男子虽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竟是一头银发熠熠生辉,眉宇俊朗。白发不使他显老,倒愈发衬得他清秀脱俗。
梁景帝眉头微蹙:“珏儿,你可知那毁乃灭世之魔,若不是当年你裴师叔将其封印……”
“儿臣知道。裴师叔将衣钵传承于我,我也定将不辱师门,为师叔报仇。”梁珏没有丝毫迟疑。
梁景帝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就封二皇子梁珏为灭毁将军,即日出征。”又略有些担忧:“珏儿啊,若是无法制服毁,不必与之多做纠缠,早日回朝,朕可另觅高人。”景帝也是不愿自己的儿子牺牲的。
梁珏微微一笑,却透着些许诡异,但深作一揖,并无人察觉。“儿臣领命。”
荒漠中,沙柱已然平息。地面满目疮痍。风沙不止,仍不停息地飞旋。天空却清明起来,气流与沙砾由共舞变为独舞,气流在上,沙砾在下,各自旋转。
此时正值日出,半边红日冉冉升起,云霞满天,金光璀璨。
忽而周围暗了下来,似又回到黎明之时。莫非是“天再旦”?不,只见一个庞然大物缓缓直立而起,天又黑了几分。
这便是毁!遮天蔽日,拥有灭世之力的毁!所到之处皆漫天飞沙,生灵涂炭!它周身环绕着游走的沙砾与炙热的气流,沙砾间相互碰撞,擦出火星,更使一般人无法靠近它分毫。更可怖的是它的嘶吼,虽不震耳欲聋,却能摧毁人的心智,使人忘却本性之善,成为它操纵的傀儡木偶。
逆光看去,此时的毁被火球包裹,看不清面目,但可以想见是怎样的疯狂狰狞。它在痛苦地嚎叫,冲破封印必定是艰难残酷的过程。传说中,毁是有着灵智的魔,而它不顾一切地冲破封印,是有着何种难以消逝的怨气……
它开始移动了,速度之快,仅短短眨眼间的功夫,便已不见踪影。它似乎是有方向有目的的,并不是随意游荡,而是只一心朝着南方奔去。
那里只有一个小国,溪蓝国。
当今梁景帝为大梁朝之帝,但并未统一全国,仅盘踞着中原最丰饶的土地。北面有游牧民族猃狁虎视眈眈,占领着辽阔的大草原。西南还有着看似最弱小的溪蓝国,虽身处沙漠,环境恶劣,但繁荣多年。而封印着毁的荒漠,处于西北,将猃狁与溪蓝分割开来。
这毁究竟与溪蓝国有何纠葛?又是谁将它放出为祸人间?
此时毁已逃脱,曾封印着毁的荒漠,千疮百孔,异常静谧。空气中有浓重刺鼻的腥臭味。在一处巨大的裂缝里,正汩汩涌出粘稠的黑紫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