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灯斯！顾灯斯坚持住！！”
    那是他的声音。顾灯斯的意识似乎从朦胧中清醒过来。他发现自己被背在一个飞奔着的结实的肩膀上，尽管在移动过程中没有太多的颠簸，但他能感觉到肩膀主人的紧张与无措。
    他张了张嘴，努力想发出一点儿声音。可是他无法做到，他的眼睛也只能轻轻地睁开一点儿，好像一只临死的鱼。他觉得嘴巴干涩，手脚也冰凉。
    可能背着自己的是陆予吧，不能再乱动了，否则自己作死还会害了人家。
    他努力撑起眼睛来，视野是昏暗而模糊的光点，错综复杂，没有章法地使他看不清处境。
    ……
    直到眼前逐渐清晰起来的时候，又是那束透过帘布的白光。顾灯斯懊恼地想，该死的，又来了。
    听见他呃了一声，声音短促而有力，把顾灯斯完全从冰冷的现实拖进了暖和的梦境里，一股热流由下而上地包裹了他，好像要让自己溺死在这欢愉与痛苦并齐的梦境里！不，等等……顾灯斯伸出手，张惶而着迷的大叫着，迎合着，诞液从他的口中流出来，湿了被褥和床单。
    第一人称的视角，把他的整个都给吞没了。在巨大的充实感里，他用力抱住他，眼里涌出的和口中流出的液体混在一起，印在他结实有力的背上，那样的小麦色的肌肤真的简直要让他疯狂！他绝望痛苦地想。他的牙印，他的吮吸，他的津液，一寸寸缠绕他，吞噬他。
    “陆焉……陆焉，对不起……”他张了张嘴巴。陆焉，对不起……我想是我在某一个时间爱上你了。我的心扑通扑通地在跳，每一下都撞得我眼冒金星。
    他痛苦地用力抱紧他，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这是他的梦境吧，他曾经的梦境而非现实。拥有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爱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太犯规了！他捂住了眼睛。身体颤抖不已。真的是自己吗，居然有这种过分的意/淫。
    陆焉……陆焉……这叫他怎么对得起这个救了自己的好心的陆焉，谁编的故事，太犯规了。
    ……
    “你存在记忆障碍，对吗？”面前这个女人一脸高深莫测地用眼睛暼我，还顺带着用她看似不留痕迹的拙劣方法，把她手腕的纹路放在我眼皮底下，可惜我实在不懂她的意思。
    “可能吧……”我有些紧张。这次虽说是管家带我出来的，可是只是因为一封莫名其妙的信，我就急急忙忙跑到这里还要完全信任她，好像有些太说不过去了。但她给我看了她在心理学方面的研究，而且还向我说明她有参加过之前的救助活动，也有来医院看望过我，最近又了解了我的事情，理由想是帮助我顺便提升自己。
    就算这个女人的来头不是好人，能够倾诉一下也是无损利益的吧，即使她没有解释究竟是怎么了解的我的事情，不过没有了她还有谁会来开导我呢？大概她是要点钱的，真希望我这么做就算被骗了也能使黎肆重新注意到我。就在整理了思路以后，我决定告诉她我的处境。于是我顿了顿，如此道：“大概太久了，呃……我居然忘记了近一年的所有事情，然后我的弟弟就因为这个一直很排斥我。我现在都是他在养着我，我也知道这样不好，我……”
    “这些我都知道，都知道。”她似乎有些不耐地强调了一句，示意我先听她讲明白，“你先听我的引导，再告诉我我需要的事……你知道的，我既然能给你写信，那我就一定是清楚你的。相信我，好吗？”
    她的态度看起来太友善了，又有点不可抗拒的味道。只让我觉得在这个昏昏沉沉的中午里又开始软绵绵地犯迷糊——是的，我又困了。有点麻烦，不过随她吧，既然她不介意的话。待会可以让那个管家上来接我。
    我应了一声，点点头，看着她。接着她打开了一个暗红色的袋子，让我握住她拿出来的一颗牙齿。我觉得看起来像是乳/牙，而且上面还刻有奇怪的黑色图案。
    她开始问了：“做过梦吗？”
    奇怪的问题，我答道：“当然。”
    “你只要答是或不是。”
    “……是。”
    “记得梦里做过什么吗？”
    “有以前上小学的时候的事……噢！还有那次六叔带我们放风筝，对了还有一次是我弟被人欺负我在一个酒店里面揍他们，后面住医院还领了钱……”
    “都是现实里做过的事，对吗？”她打断我。
    “……是。”
    “能告诉我为什么辍学吗？”
    “黎肆要人管啊。虽然我不是很会带他，但是毕竟待在他身边才能让我做哥哥的放心，再说我也要赚点钱的嘛，而且他内向很容易受欺负……毕竟都没有监护人。”我如实说道。
    “黎肆对于你来说很重要？”
    “当…是的。”
    “如果我告诉你，黎肆早就已经死了，你会信吗？”她突然凑到我面前，眼睛睁大了看我。
    我觉得这荒唐，可是我居然颤抖起来，好像脑子里想起什么又很痛苦的样子。我克制不住我的身体了，而且听见我的声音可笑地发抖：“……不，不可能！他活生生地待在我的身边！他依然在关心我！”
    “你确定吗？在你的记忆里，没有经历过他的死亡吗！”她的声音突然拔尖了，尖利刮得我耳朵生疼。而此时我看她，就好像看见眼睛里全都是鲜血与肉的黑洞。黑洞在旋转，在吸引我，在吞噬我！
    他的死亡！我语无伦次起来：“我…我…我不知道，他没死，他没死！他很好……他有安排很多，他体贴我，他变得成熟，他回家了，他没……”
    “你存在记忆障碍，对吗？”
    “是的！”这是一根救命稻草！我悲哀地在空洞的立场上大叫，拼命地拽着我的本源。这使我感到身心俱疲。我的心口和脑袋绞痛，好像发了疯一样地眩晕，而且我还流起口水。
    “也就是说明，你记起来的一切都是片段，没有过程，对吗？”
    “我记得他……”我的大脑突然平静下来，留给我一片混沌。
    “记得你自己？你记得我说过什么吗？我说，黎叁早就已经死了，不是吗？”她的声音像是质问。
    “没有…有……”我分不清东南西北。
    “你说过了你有记忆障碍，所以你来找我，对吗？”我几乎本能要尖叫着躲开她的对视，谁知她猛地一把扳过我的脸，强迫我与她对视。
    “你记得黎叁早就已经死了，六叔早就已经死了，所以你来找我，不是吗？”她的声音笃定而激动，使我恍惚起来，我感觉整个世界又在旋转了。我的世界，触目所及之处都无法真正碰触，全部都是虚的，从来都抓不住。黎肆…黎肆……
    “我……”我的嘴巴微张，脑袋里一片浆糊。一股无法抗拒的引力使我的重心下坠，好像陷进温和地让人战栗的棉花糖里。脑袋里充斥着黏腻绵乱的丝缕，它们包裹我，吞噬我。我在坠落。
    沉到底吧！
    “你不记得，是吗？”她轻声告诉我。
    我在混沌里紧紧抓住这安宁轻柔的声音，仿佛它能够使我吊在地狱熔浆的上空，赦免我的苦难。我强迫自己，在混沌中睁开眼睛。那是……满目疮痍中我抖得要命，听见她说：“你的梦里到底在经历什么，你能够告诉我吗？”
    “……死/人…死…全都在死/人！死/人啊！”我终于尖叫起来。那牙齿突然从我的手里飞出去，但黑色的图案似乎受什么牵引一般脱离了牙齿，向我冲来，如同子/弹一般命中我的后颈，灼烧感使虚空里我的声音撕裂而干哑，这要我绝望地跪下来。
    黎叁。远处是血一般的霞光，光芒正向我这边蔓延开来，那是末日一般的颜色，那颜色包裹了大地，包裹了每一个生灵。霞光的尽头黑暗呼啸而来，拉扯着逝去的人的身影，灰白的，透明的生命哀鸣着，不再甘于光年间长久的沉睡。河水无法倒流，树木不再重生。血液洗刷着苍茫大地，在黑色到来以前使得万籁俱寂。
    枯木，虚土，血河……最后的人类站在世界的最高处，疯子似的欢呼着，饮一瓢血泥污杂的黑水，扯一口腐败变质的人/肉。
    “这就是……我们的最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