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还不醒？”
    “醒？醒了就看不到你了！”我看着他，他的头发在水里似乎是泡得太久了，那么长，就好像黑暗里的水鬼一样。他问的话让我慌张：我的梦越来越难以回忆了，如果他，这个就像是住在我的梦里的人让我醒而要离我远去，我可能就无法在黎家继续工作下去。
    苍白的男人第一次伸出纤细的手，他托着我，要把我推出水面推到岸上去。
    “不是，你等等，等等……”我极力挣扎，无奈他的轻柔轻易用手锁住了我。
    抛出水面的那一刻，我似乎听见他说。
    他说：“等我，我来找你……”
    ……
    “一样的。”黎锦辒说道，他撑着令他感到极不舒适的脑袋，抬眼看着季麟，道，“他描述的东西，应该和之前的顾灯斯是一样的。”
    季麟垂眸看着盘子里的食物，觉得其味冰凉而难以下咽。他拿过汤碗，搅了搅里面略微还带温度的蔬菜，问：“黎肖呢？你一起听了。那你是怎么想的？”
    黎肖看了一眼吃饭吃得味同嚼蜡的弟弟，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似乎是又吃了一口饭，觉得又说头了，他慢条斯理地说：“这一次的途径很不同，所以我不赞同你们用同样的手段对待他。”
    “这可不是什么‘手段’，黎肖，这是‘策略‘。你需要知道你用词的褒贬区别。”
    “可是上一次，难道不是做了一些对不起大家的事，最后导致那个顾灯斯失败的吗？”黎肖桌底下捏着拳头，完美的平静态度破裂开来。
    “那不一样……”
    “一样的、一样！”黎肖终于爆发出来，他的吼叫震惊了黎锦辒，而且他猛地站了起来，说道，“不要用他的脸以父亲的口气对我说话！自从你决定用他的身体开始，你就不配命令我做任何事情！”
    ……
    “你谁啊？为什么带我来这里！”黎叁又惊又恐，他抱起地上的花盆往身着白色制服的几个护士身上摔，然后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手忙脚乱地往路的那头跑去。
    “黎肆，黎肆！快出来…”他尖叫着，似乎是雨下大了，他好像看不清任何东西了。
    “哥哥在这里……”他努力看清任何一个行人，但都没有弟弟的身影。
    他跑得脚痛了，天开始暗下来。他颓然坐在地上，眼前模糊一片。
    极为老旧的布鞋胶底开了洞，不知道什么时候划了一个不小的口子，脚板开始发麻。手上的伤口因为没有愈合完全而再度裂开，已经没有很多的血了。他绝望地在冰冷的雨水里扇自己巴掌。丢了弟弟，他还拿什么活下去。
    “先生，黎先生在等你。”
    他木然站起身。
    在伞下湿漉的雨水终于流干了，他眯着眼抬起头。眼前是庞大的铁门，打开它的那一头，地毯铺向离自己过分相近的这一头。他无心观赏两旁景物，拐着脚跟着打伞的仆人向那头走去。
    他不知道原来一个人也可以拥有这么庞大的帝国，操纵听从命令的这么多仆从，太不切实际了。
    直到他抬头，眼前竟是失踪了三天的弟弟。
    男孩微扬着头看他，道：“黎先生，好久不见。我们的新家你还满意吗？”
    ……
    顾灯斯半跪在地上发狂似的大叫，他的口水流了一脸，手狠狠地按着脑袋。那里的声音在告诉他一些令他痛苦的事情，而且他的浑身又痛又麻，却好像四肢都无法用力一样让他恐慌。
    黎锦韫垂着眼看了他一会，问一旁的人：“第几张？”
    “第四张。第三张记忆后的五秒，接触并看见第四张之后。”旁人如实说道。
    “快…太快了。”黎锦韫大喜过望，对旁人吩咐道：“今日上限涨两倍！给他打止痛药，五分钟以后我要在实验室见到他。”
    众人齐力抓住好像已经不是人的顾灯斯，把针筒对准他的后颈，强行注入了五十毫升的蓝色药剂。
    顾灯斯在注射后摔在地上，又被抬到架子上迅速运了出去。他的脑袋随着外来的抖动摇晃，眼角居然流下咸涩的泪。
    “灯斯……”他听见休止下来的梦里有人唤他。
    为什么你还不清醒！你的世界，已将不再属于你。
    不再属于任何人。
    所有的一切都将毁灭于自私贪婪，却又无知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