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只剩25分钟，女士。”李团圆温和地笑笑：“对于你我都太短了，不是吗？”其实他不喜欢看起来过分放纵又偏偏强势的女人，但他不想点明，对于他来说感情和欲望是相挂钩的。
    “不，不好意思。”白梓难得地抱歉了一声，逃也似地冲出了门，脸烫红得好像被温和地灼烧。
    李团圆抖着手，关好卫生间门，立即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你是谁！滚出去……”
    他的脑袋混沌难耐，似乎有什么左右着他的行动。他感到恐慌，即便他懦弱，这也不该使他受到什么触犯底线的惩罚。尤其是这样的事情，它产生的好像要表明有什么独立思维要代替自己来拥有这副身体的危机感。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我知道你是这副身体的原魂。之前都是我在帮你，这样不好吗？”
    “我不需要！”李团圆的脸颊扭曲起来。
    “可是我就是你，你没有需不需要，只有迎合且接受。”
    “够了滚！！”他恨透了这句“没有需不需要”。
    “你会需要我的，你也丢不开我。”他笑道，声音笃定而惑人。他的脑袋胀痛。
    “因为你就是我。”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这样的‘我’。
    06-30-23：45
    虽然它不能陪我一辈子，但它用尽了一辈子陪我。
    捡到它以后就决定养那时候还睁不开眼的它，因为它像我，它的遭遇，又或者说是它的处境。居住的地方不允许养这种猫，于是我搬离了父母给我留下的一栋小楼。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回头看看它，突然发现我的存在开始变得有意义。我迁到了学习的地方，每天把它关在家里，看着它安静地在室内走动，我才安心。
    我在三岁时失去了父母，被曙光学院选中人才培训，开始了我过早自立的生活。目前谁都没有办法预知未来，再者我的存在一直可有可无，我不上心那些判断事物和事物发展的理论学科，成绩吊在中间摇摇晃晃。
    我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你培养不培养我你说了算，我接不接受我的问题。但你既然决定了不会放弃我我也就不会放弃你给我的东西。可不放弃，不一定意味着就会努力。
    我冷眼看着街上开心地被父母抱在怀里撒娇又或是老人牵着一脸疼爱自己却一脸气极不耐的孩子，心里是奔涌般的厌恶与无奈。为什么你活得这么好，却一定要我看见你放肆消费这种无止境的宠溺。怎么你学不会理解，学不会懂事，学不会礼貌却又可以得到那么多人关心。而就算我那么想要，那么努力，又有什么是给我的。
    有时我会在夜里干呕，因为梦见某些孩子的缘故。现在的他们过早地只剩不懂事，不再拥有所谓代名的天真。但或许天真是有的，只不过是被扭曲了，扭曲成自私，放肆和没有来由的高傲。
    于是被自己过分的心态给折磨得终于累了，在某次给自己打了镇静剂，然后用刀割开手腕的皮肤。没有全部打算好使我在血刚刚不止地涌出时，就无力割下去了。满房间嗅到血味集合来的医护机器人，它们给我喷了酒精，然后开始包扎。结果是我只割伤了静脉，仅此而已。动脉血管那么细，可是在割到它之前的皮肉那么厚，拥有那么清晰的纹理。
    我的死活，在遇到它前，浑浑噩噩，生不由己。但骨子里却是市井中修得的过于成熟的情感。也可以称作是无所谓的感情。
    我麻木地接受着被欺负，被谩骂，被污蔑，被指责，被殴打，毕竟这来自我与人情所不熟的恶果。有时候我真想翻来皮肉看看自己是不是天生一副不由自己的身体，还是白白一个不归自己的灵魂。
    它在那次我被派遣去帮忙买早餐时被我发现在淌着水的小路石板上。第一眼看见它睁不开眼睛很脆弱幼小的模样，我的心里涌起巨大的痛感，我恐惧它的死亡，连同我的，我要得到它。就像能拥有一个寄托。
    我四下张望，没有太多的人。于是我用外套裹起它跑回了我住的地方。
    接着那头不耐地骂着我没用连早餐都不会买的讯号，我给它洗澡，随手切断了通话。我不再需要别人使唤了。不管是谁，我都感谢他曾经的轻蔑。或许它只是我强大的一个理由，不过现在，我要得到很多东西。一个个，将来我都要捏在手里。
    它的到来，使我的心里复苏起了许多东西，那些叫厌恶的、叫野心的、叫渴望的东西。即便我无法清楚地把它们一一描述，可能这些就可以定义为价值。属于我的，我所要证明的价值。所做一切，为了它能够如何如何的价值。因为从它的身上，那一刻，我看清了自己，甚至看到了未来。
    我开始拼了命似地刷成绩，钻研枯涩无味的知识，领着上窜的奖学金，外表维持着所谓的“兢兢业业”。我神经质地怕死，自己保命得做作，同时把它无时无刻封闭式地保护，定期给它注射药物，同时埋头医疗和学业。
    十三年。老年的它开始垂落暮宇了，我摸摸它毛色稀疏的爪子。它的眼神在某一天变得清澈，一反一直以来的慵懒。
    我看着它凝视着我，心里的某些感情大过悲伤。它看起来很精神，或许它还是很通人性的。我一直机械化地养它，转眼十三年，是时候说再见了。
    它真像一个梦。我把它的脑袋放在我的胸口，我希望它和我都能感到安心。虽然遗憾它终究是看不到我的成功，也无法再给予我失败时的鼓励。
    我的一个灵魂就此在疯狂滋养。它冲破了万千阻碍，回到了我的身旁。
    我叫李团圆，我今年二十八岁。目前我在曙光学院攻读博士，如果你某一天遇见我，请千万别让我看见。
    因为我们都是自私的孩子。
    2104-07-01-02：03-烧饼诊所（电子生物研究实验室）
    沈书离的手在抖，他极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把熟睡的洛贺平放在床上。然后收好桌上散放的资料，慢慢地退出门去。
    “你去了哪里？”
    沈书离心里一惊，回头看见倚在墙边的傅子周。
    “我，我真是太惯你了，你给我回去休息！”他难以掩饰心中的慌乱，尽管这都没有来由。
    “你去了哪里。”傅子周的声音冰冷，在昏暗的空间里的眼神直勾。
    沈书离深吸几口气，语气变得凌厉：“你管我？现在立刻！滚回你的休息室！”
    傅子周的目光在黑暗里突然柔和，在沉默中变得哀伤。他叹了口气，从沈书离身后缓步走开。
    沈书离低着头，拉了近旁的一把椅子，坐下以后便颓然松懈下来。他动摇了，不可否认。可能是那次傅子周的话太过笃定，使他乱了阵脚，迷了心窍。这不行，这很糟糕。他捂住眼睛，咬紧了牙关。为什么要这么好，为什么要付出真心，为什么要让自己感觉拥有那么向往的安全感……他就要沉溺了。
    明天就送走他们。
    男人的身体随着呼吸的逐渐平稳，轻轻伏在了桌面上。
    黑暗里，六个黑影无声息地走出培育舱门。
    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被人类肆无忌惮地掌控的呀。尤其是过分贪婪又死板的人类。不过有些时候，好玩的东西谁都可以抢，谁都可以用。
    你都没有历经过他们的经历，凭什么评断他们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