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生与死 第六十四章:怎么,怕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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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去】
锦苏想起每次见到解红零时,他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出现,一个人离开。那一身红纱旁,很少出现其他的色彩。
如果自己如今身旁无人,是因为路险位高,那么他又是为何?
他抚着那鲜红的纱衣,似在问红衣男子,又似在问自己,“你孤单吗?”
“孤单?”解红零细细咀嚼了这个词,半晌,才哑然失笑,“我已经不知道孤单的意义了。”
三十年的蹉跎光阴,他从来都是一个度过,与其说是孤单,倒不如说是享受这份孤单带来的随性!
至少,在遇到系音之前,他一直是这样。
“看来,你不需要我背了。”看着不远处行来的商队,解红零微垂眼眸,神色晦暗难明。
二人随商队至无名小镇,镇上客栈满人,无奈之下,只得投宿一户农家。
将锦苏安置好,解红零又替他将伤口细细包扎过。
锦苏倚在床头,看他收拣桌上的药瓶,一瞬的恍惚,眼前的红色几乎消失。出于本能,他伸手抓住飘落在眼前的纱衣,紧紧拽在手中。
红衣的主人转身看他,眼眸深处的柔情被促狭掩饰,“怎么,怕鬼?”
锦苏一生起起落落,唯不愿在两人面前示弱,一是潇浅忧,另一个便是解红零。
手一松,他别开脸,“你这衣服太碍眼。”
解红零笑笑,将那些精致药瓶收入匣内,放在锦苏床头,“此处离天水碧庄甚远,我去找两匹马,你脚上的伤口,也还需要些药材处理。”
回首,见锦苏看着自己欲言又止,柔了语音,“我至多天黑便回。”
锦苏将头转向窗外,阴沉的天,似乎又有一场大雪将至。
木质的柴门被轻轻扣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雪簌簌而至,时不时被吹上窗柩。
锦苏拢了拢袍子。
不知什么时候,他开始怕冷,哪怕身体滚烫,他也觉得那股凉意深入骨髓。
也许,他快死了吧。
他这样想着,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见到了成片的曼珠沙华花海,那如血的颜色,就盛开在重央小楼下。安乐轩就倚在楼上,抚琴而笑。
“乐轩!”他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放轻,深怕自己这一喊,会彻底击碎那个红衣男子。
楼上的安乐轩垂首看他,即便面容模糊,锦苏仍旧能感受到那张脸上熟悉的笑,轻浅随性,带着淡淡的伤感。
“锦苏,你后悔吗?”楼上的红衣男子,隔着漫天火红的曼珠沙华,轻声问着年轻君王:“君临天下,却孑然一身,你后悔吗?”
这个令锦苏无数次哑口的问题,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令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如今的他,除了那山呼一声‘吾皇万岁’,但真是一无所有了。
可他不悔,他不敢去悔,甚至不敢是如何走到今日,如何站在这里。
他怕一回首,曾经年少轻狂的誓言,随风而逝去,而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其实,他才是害怕孤单的那个人。
所以,在解红零向他发出邀请时,他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那个时候,他想着,即便死,至少身边还有他。
解红零三个字,似一根刺插入他心底,灵台瞬间清明,眼前景象模糊,睁眼,是一片昏暗。
房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小火炉,这东西在农家还很少见,看来解红零给了他们不少好处。
火炉旁是一盏油灯,漆黑的灯罩掩住灯火本就昏暗的光,竟不如外间满地苍茫来的亮敞。
茶壶就放在床头,锦苏伸手就可以拿到,他倒了碗茶,浑浊的液体中飘了几片不知名的叶子,令他皱了皱眉。
“解红零……”声音戛然而止,他才发现,房间里太安静了,安静的只能听到他呼吸的声音。
月上柳梢,解红零还没回来。
恐惧一点点在心底蔓延开,几乎要将他吞没。他丢下茶碗,不顾腿上的伤痛,几乎是逃一般奔出去。
满地积雪,一世冰凉。
他奔跑在这片苍茫间,裂开的伤口鲜血流出,染透绷带与裤角,趟了一条血路。
“解红零……”
回应他的是积雪簌簌而落,枯枝断裂的声音。
他的身影被吞没在雪地间,声音也被这片苍茫带走,无人回应。
可他不敢停下,甚至不敢回头,就像很多年前一样,他甚至不敢去想自己身处怎样的环境,只知道自己不前进,便只有死路一条。
因为那个时候,他身边,空无一人。
可他没想到,阡陌的尽头,也是空无一人。
腿上的伤口传来撕心的痛,寒冷侵袭着每一寸肌肤,他却没想过要停下,不断地跌倒,又不断爬起,不断奔跑。
直至最后精疲力竭,前方路断,他半个身子跌在雪地中,绝望开始爬满那双坚韧的眼。他翻了个身,躺在雪地中,无声而笑。
也许,就在这样一个无名小镇死去,不会有人知道。
“你在做什么?”就在锦苏快要闭上眼时,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身旁。
那是一抹红色,和解红零一样的红色,却不如他张扬,没有他那么放肆。
他看到那张脸,是熟悉的面庞,那个被追杀的红衣男子,他记得那衣襟上翻飞的几片紫色竹叶。
我想死。
锦苏想这样回答他,可被风掠过的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在失去意识之前,身体离开了冰凉的雪地,腾空而起,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就在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后,锦苏曾经躺过的地方,解红零就站在那里,一身红衣在风雪中招摇的不可一世。
他的身后,是紫金长袍的隋佐源,以及淡扫拂尘的小道童。
“刚才他是真的想死。”隋佐源抚着面具,这样平淡地说着。
“我知道。”解红零回应的也是漫不经心,似乎锦苏的生死与他,没甚关系。
事实上,任何人的生死,他都不大放在心上的。
“那你还为他求天水碧玉?”隋佐源一直看不懂解红零,或者说,从来没有人看懂过这个红衣男子。
“那是我的事。”红衣男子敛去眼角一抹凉意,“你惹上天水碧庄的人,不会轻松。”
隋佐源耸耸肩,不置可否,“我会将天水碧玉交给你,你只需要在我身边待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