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生与死 第五十八章:解红零,带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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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
北风簌簌,畅通无阻地拍打在红窗绿瓦上。
锦苏脸上泪痕已干,空留凄楚。他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人,那张脸,仍旧没有丝毫情绪,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那个梦,或许该醒了!
他笑着起身,随手将那一副腊梅图扔进了一旁的炉子里。火光瞬间窜起,映出二人身影,在墙上拉长成一片漆黑。
“浅忧,如果这朝堂之上,你我注定只能存一人,我希望那人是你。”宽大的袖摆拂过桌案,锦苏施施然坐下,以右手支着头,左手则把玩着一支干净的狼毫,“父皇曾经说过,你有治世之才,却不是我锦家的人。”
他停下转笔的动作,紫衣映着脸上灿烂无暇的笑,“浅忧,我若赐你锦姓,可好?”
“不要胡闹了。”潇浅忧闭了闭眼,这一句话,他声音极低,似乎没有多少勇气。炉子里的火焰暗了下去,那一身紫色却再也没有往昔的光彩,变得黯然。
锦苏嗤笑一声,手腕翻转,狼毫脱手而出,插入火炉子里,烧的劈啪作响。“你说我在胡闹?”
随即怅然,“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是当年那个只会闯祸的孩子,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胡闹?”
或许他本意的不是如此,锦苏却宁愿这样解释。
潇浅忧抬首,入眼的却是锦苏的侧脸,映着透过纱窗的阳光,模糊的只看见一个轮廓。“锦苏……”
自锦苏登基来,潇浅忧便很少唤他的名字。“你若累了,我可以替你看着。难道你忘了,当初为了得到这个位置,你付出了那么多,如今怎可轻易就交给旁人?锦郁……”
“浅忧在说什么?”锦苏挑挑眉头,勾着嘴角。往昔所经历的痛苦与艰辛,他从来也没有忘记过,“立锦郁为储君,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
“我的身体你当清楚,皇位不能后继无人。”这句话,他说的极轻。
“若这是你所愿。”紫衣拂过火炉上跳跃的火苗,一瞬的明灭后又恢复了冷清。潇浅忧的声音,自冷风中传来,透着熟悉的无力。“如尔所愿。”
锦苏撑着腮的手,忽然间没了力气,整个人倒在案上,看着开启了一条缝的门扉,无声而笑。
“你若告诉他实情,你们之间,不会至于如此。”红纱窗外,解红零捻着一枚血玉靠坐在树干之间。阳光密密麻麻洒在艳红的纱衣间,又在青石地板上铺了一地的斑驳。
“有用么?”锦苏伸手,慢慢用力,手里的宣纸揉成了一团,“与其这样耗着,不如让两人都清醒。终究,我是追不上他的。”
说着,他身子微微发颤,一瞬间竟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待解红零跃窗而入时,案上已经有一滩血红的颜色,宛若罂粟般艳丽而致命。
“你又没吃药。”说话间,解红零袖中红线射出,缠住锦苏手腕,血丝源源不断地顺着红线进入他的体内。
锦苏痛的闷哼一声,挣扎着去扯红线。
解红零左手红线同时射出,将他的手制住,“别动。”
“何必再浪费力气,你比我清楚,这具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锦苏嘴角挂着一丝惨笑,虽然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我说过会治好你的。”随着越来越多的血流入锦苏体内,解红零的双唇有些泛白,力气也稍稍减弱。身体却仍旧站的笔直,“你是信不过我吗?”
“我是信不过,我自己。”
红线收回,锦苏抬了抬手臂,看着手腕处一个猩红的小点逐渐消失,“天水碧玉是假的,即便你看不出,林倾城与你是怎样的关系?”
“他不会。”解红零开口,却是先为林倾城辩解。待回神,见锦苏怔怔地看着自己,“怎么了?”
“除了系音,第一次见你如此紧张一人。”身体稍稍好转,锦苏复又坐下,看着案上一滩血迹,阵阵反胃。更令他想起了昔年的往事!
似乎忘记了为了何事出宫,只带着几个小太监,乔装混出去,那时的自己,只想远离那座深宫牢笼,再也不回去。
可是,最终,还是被他给带回来了,那个叫潇浅忧的白衣卿相。
亦或者说,他锦苏这一生,已经被潇浅忧三个字束缚在这铜墙铁壁中。
他抬首,窗外烈阳正好,寒风却也凌冽而无情,打在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激起阵阵寒意,也令他灵台更加清明。
似乎想起来了,那一年丰年,先皇大赦天下,且宴请百官。即便远封他地的皇子都接到命令赶了回来,可他即便身在皇宫,也无人来请他。
昔年往事,人已去,凉碑寒。
这座皇宫,终究是不属于他的,即便这里有那人,即便那人心中有自己,也到底,得不到的!
锦苏说:“解红零,带我走吧。”
他突然间就想起,在一个大雪飘飞的日子里,曾经有人用一种无助而绝望的语气,哀求着他。
‘锦苏,帮帮我,帮我从这段无望的感情中,解脱出来。’
那是安乐轩,那个一向明媚的男子,用一种绝望的语气,残忍地逼迫自己面对现实。
“带我离开这里,无论去哪里都好。”锦苏是这样说的。
看了锦苏良久,解红零方才转身离去,艳红的轻纱拂过斑驳进屋子里的阳光,明媚中带着几丝伤感。
他是看着锦苏一路走来的人,从一个与世无争的皇子,逐渐成长为一介帝王。从对潇浅忧单纯的崇拜仰慕,到如今刻骨铭心的爱恋,他都十分清楚。
正因为清楚,他才会可怜且同情锦苏。
潇浅忧是什么样的人,没人会比锦苏清楚,锦苏也比任何人都不清楚。
因为,潇浅忧对锦苏,永远是包容和迁就,从未在他面前,展现他嗜血的一面。
作为鬼司的主人,天下第一名号拥有者的一面。
解红零想起,许多年前,曾亲眼看见有人一袭白衣斑驳着鲜红的血,里头是一层层早已结痂的黑色血块。
一人力战上百杀手,最后只剩下他一人持剑站立,摇摇欲坠的身子,一张脸已经瞧不出原来的面貌,瞳孔却拥有野兽一般,令人骇然的光芒。
那才是真正的潇浅忧,踏着累累尸骨鲜血混着的道路,甚至教养他的师父的头颅,站上顶峰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