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生与死  第五十五章:你明知我不会。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0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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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缄口】
    解红零一向是有话直说的人,可在林倾城的事情上,他却是三缄其口。
    “林倾城能活这么久,是他老爹向上苍偷来的。”解红零说这句话时,淋淋细雨从窗外飘在他发间,留下一粒粒晶莹的水珠。
    锦苏抬手拂去发间的雨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或大或小的秘密。而解红零这样一个洒脱的人,他心底的秘密,也许就是他能击溃他的利器,一旦被揭开,毁人毁己。
    “最近我总是想起从前的事,甚至一瞬恍惚,乐轩便在不远处同我招手。”淋淋秋雨无声,瑟瑟秋风无痕,锦苏将手伸出窗外,任由雨水密密麻麻淋在白皙的手臂上,“解红零,你说,我是不是快死了?”
    “大概吧。”伸手将那双被雨水淋湿的手拿回,解红零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只是用一种悲凉的眼神看着锦苏。“自我出师以来,从未害怕过。因为我菩提斋是医药世家,我解红零是菩提斋历任圣手菩提中,最有天赋的人。”
    他将锦苏卷起的袖管放下,微微一顿,声音极低:“直到,系音躺在我怀里,体温渐渐冰凉。我除了抱着他,什么都不能做。”
    雨越下越大,从屋檐上滴答下来,渐渐拉成一条水线,打过青葱的双生风竹,几乎要将解红零的声音淹没。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解红零不是神,他能斗得过任何人,却终究斗不过命运!”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红衣男子,用饱经了沧桑的语气,向死神低了头。
    “所以,你在为十三叔治腿时,才会说那样的话!”此时锦苏才觉得,眼前这个男子,是但真变了。岁月将他曾经的不可一世击的粉碎,随着那个名叫系音的男子的逝去而飘散。而眼前的这人,只是解红零。他再也不是菩提斋的圣手菩提,再也不是他曾经羡慕的模样。
    “这次,你又想对我说什么?”毫无起伏的声音中,隐藏着锦苏无法说出口的关心。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即使遍体鳞伤,也不需要自己来关心。
    因为他锦苏,比现在的解红零,更加不堪。
    解红零最终只是将那枚血玉放到锦苏手中,“若成功,这枚血玉作废。”
    失败呢?
    锦苏这个问题还在舌尖盘桓,解红零已经没了踪影。其实这个问题,他不用问,也知晓答案的。若但真失败,毁的不仅是一个苏忧帝,更有菩提斋的上一任主人,圣手菩提解红零!
    若失败,从此世间再无解红零!
    锦苏想,大概这就是解红零后半句要说的话吧。
    【变化】
    血狱乃仅次于贵司的名剑,锦苏被他反噬所伤,比被血狱正面所伤更为凶险。若非解红零及时抑制住杀气在他体内流窜,怕早就爆体而亡。
    即便有天水碧玉在手,那个曾经蔑视世间一切病魔苦痛的男子,也有了几分害怕。
    这是解红零这一生中,唯一一次没有收取报酬为人疗伤,也是他唯一没有还未开始就已经胆怯的一次。
    解红零虽是菩提斋历任主人中天赋最高的人,却也是脾性最为古怪的人。
    他坚信着各安天命,无利不为,每次出手,必定索取报酬。他这一生医治过太多的人,也看着太多人在他面前死去而无动于衷。他有绝世医技,却对生死漠不关心,率性而为。
    医者仁心在他眼中是可笑的,就似菩提斋代代守着阴阳湖,历代主人为了这个湖耗尽心血,在他眼中是愚不可及的。
    潇浅忧说他是个危险的人,锦苏说看不透他,就连势要夺取四国的隋佐源,都忌惮着这个男人。
    唯有解红零心中清楚,他这一生,其实是失败的。
    八月夜风微凉,将那个躲在树梢浅眠的红衣男子惊醒,手中一壶清酒凉了许久,衬着清凉的月光,这个夜,格外的冷。
    树下有人行来,锦衣羽冠,难敌满面忧愁。
    解红零仰头饮了一口酒,酒水随着嘴角流淌而下,血色的衣襟呈现一片暗红。他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坐在树干上,对月看了许久,笑道:“这可不像你,怎么了?”
    “第一次见你,你也是一人坐在树上喝酒。”锦郁抬首看他,只看到月色下一片黑暗的影。
    “呵。”解红零轻笑一声,看看手中的酒壶,仰头一口饮尽,满眼期许又漫不经心地随手将酒壶扔开。听得一声脆响,似乎想到了什么,唇畔的笑逐渐浓烈,却又慢慢趋于平淡,最终化成一丝悲凉落在眼底。
    他真切地记得,每次他这样扔酒壶时,总有个男子在树下仰头看他,轻声说着:你这样扔,会砸到旁人的。
    那些话,仿佛还在昨日,却又真的离他远去了。
    “天葬门一进入靖国境内,便被天水碧庄的人拦下。”锦苏靠坐在树下,声音压低。“是你的意思吗?”
    解红零微惊,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隋佐源要做什么,我不管,可他不能搅乱我的计划。”
    “你要我夺锦苏的皇位,先不说潇浅忧是否答应,就是朝臣这一关,都难过。”对于解红零,锦郁心中充满了疑惑,这个男人就是个矛盾的组合体。
    沉默良久,解红零垂首看着锦郁轻笑,“你怕了?”
    “这条命是你的,我怕与不怕,重要么?”锦郁这样说着,微微扬起的侧脸被晨曦的第一道光映照出熟悉的轨迹。他说的漫不经心,仿佛自己的性命,的确与他没多大的关系。
    “我说过,你若想离开,随时可以。”解红零施施然道。
    “你明知我不会。”低低的呢喃声中,带了些许的落寞。更多的时候,锦郁是不愿记事的,但那年男子坐在开满风铃子的滕树间,朝他扬起手中的酒壶,那脸上三分邪七分魅的盎然笑意,令他时隔七年,却仍旧无法忘怀。
    可是那是他唯一一次见到,解红零笑的那般明媚。
    七年后的今天,他仍旧鲜衣怒马,仍旧笑的随性坦然,只是那份坦然之下,再也找不到曾经的影子。
    七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
    包括沧海枯竭桑田瞬移,兵戈铁马狼烟风沙。
    也包括曾经洒脱不羁的圣手菩提湮灭于洪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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