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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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苏家是出了名的大户人家。他家的家业到底有多大呢旁人也说不清楚,只道是从京城到江南地区都有着苏家的商路,光是京城就置办了好几处房产。可以说苏家什么都不愁,除了苏家的少爷——苏子晗。要说这苏子晗吧,年方十六,长得也眉清目秀,一副讨喜的模样,但性格却极其顽劣,每天拿着一把折子扇招摇过市,目的地一定是位于城东的全城最大的青楼留香楼。苏老爷子对着这不成器的儿子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最后只得挥着手说:‘‘罢了罢了,由着他去吧。’’
不过此时苏子晗却并没有像往日一样直奔主题,而是醉醺醺地伏在桌上:‘‘小二,再来一打梨花酿!’’‘‘少爷,酒喝多了伤身,再说您今日和小翠姑娘约好了,您看?’’一个着粗麻布衫的仆从模样的人从旁劝阻着。‘‘呵,管的还挺多,本少爷今日就是要不醉不归,你!’’他一拍桌子:‘‘去把小翠找来!’’‘‘是。。。’’仆从不敢多言,默默转身离开。正在这时,门口响起了一阵骚动。
‘‘呀,好俊俏的孩子、看这样子,多半已经成了哪个有钱人家的禁裔了吧。。。’’在众多议论声中,一个彪形大汉拉扯着衣衫破破烂烂的少年进了店。四座顿时鸦雀无声。倒不是因为少年脸上和身上的伤痕有多麽的触目惊心,而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古井幽潭般摄人心魄的双眸,里面深藏着旁人无法读懂的狠厉。少年冷冷扫视了一圈众人,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依旧自斟自饮的苏子晗身上。大概是感受到了一道灼人的目光,苏子晗慢慢将头抬起,忽的展颜一笑,身影从桌旁一闪而过,转而站在了少年的身旁:‘‘看来我与这位兄台甚是有缘,不知兄台可否愿意来我府上坐坐?’’‘‘放肆!这可是我家老大要的人,你一个无知小儿撒什么泼!’’彪形大汉双目圆睁,双手举斧欲砍。‘‘砰’’一声巨响传来,原是少年生生将斧头劈成了两半。再看那彪形大汉,早已躺倒在地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众人大骇中,苏子晗犹自鼓着掌,笑的像只小狐狸:‘‘哎呀,看来你不来我家做我的护卫真是大材小用了呢~’’。少年心里暗暗诽谤着你还需要护卫麽表面却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当然私自带着一个人回府自然又是把苏老爷子气得不轻,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自从和苏子晗混熟后,少年深深体会到了人不可貌相,就比如现在:‘‘小夜,我们去找王三玩呗,他一个人多没意思啊’’。王三是隔壁王员外的儿子,终日痴痴傻傻的,没人想主动搭理一个傻子。果然,看到苏子晗那标志性的狐狸笑时,少年知道准没好事。‘‘你莫不是又想顺走他家的南瓜吧?’’挑眉拆穿旁边石化的某人。‘‘小夜夜~你忘了是谁替你赎身的吗,你难道就这麽报答我吗!’’少年正想抢白不用你赎身我也过得很好却被眼前突然放大的桃花眼笑的没了脾气。冤家啊冤家,少年摇摇头,突然后悔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他。苏子晗看着眼前少年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容,突然一阵恍惚。当初只是为了好玩才一时兴起让他当自己的护卫,没想到他却真的毫无怨言地跟了自己这麽久。唔,应该有三个月了吧,想当初初入府时苏老爷子破天荒的要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施行家法,却被这个‘‘不速之客’’代替了苏子晗受罚。苏子晗只记得那天晚上的月光是前所未有的澄澈,他一边替少年上药一边不无愧疚的问道:我叫苏子晗,苏州河的苏,子不云的子,天将明的晗,你呢?’’少年默默地凝视着头顶一轮明月,半晌才轻声道:南夜,南方的南,夜色的夜。’’
转眼间,冬季来临了。正是元宵佳节,大街上的人比平时多了不少,各盏花灯也依次悬挂在房檐角上,把整个夜市都照的亮堂堂的,热闹非凡。苏子晗提着一盏猜灯谜赢来的琉璃花灯,蹦跳着穿梭在人群中。其实说到猜灯谜,当时还闹了一个笑话。那灯本标价三两,但却始终无人问津,于是店家只好改变了一下规则:猜中灯谜就可拿走此灯。苏子晗恰好就在此时伸手取下了灯谜,只见白底的缎面写着:半部春秋-打一字。上学堂时听着教书先生摇头晃脑而自己却在下面呼呼大睡的苏子晗同学这下犯难了,要说是以往见过的灯谜倒还可以糊弄过去,这没见过的倒可真真把他难住了。‘‘不知这位公子可想出谜底没?’’店家看着接二连三过来的猜谜者,陪着笑问。‘‘啧,急什么,让我再想想。’’苏子晗皱着眉头,倒像店家扰了他的雅兴似的。‘‘如果我所料不错,这谜底应该是【秦】吧?’’立于一旁的南夜罕见的开了口。店家眼睛亮了一下:“不错不错,这位公子所言极是,那这灯就交予公子了。’’苏子晗看着南夜淡然地接过灯,气的牙痒痒,扭过头大声道:“没有你本少爷也能赢得这盏灯!’’但当南夜将灯给他时却别扭地不去接。南夜叹了口气,心想自家少爷这脾气是越来越古怪了,遂不再多话,自顾自消失在了人群中。这厢里苏子晗正在心里自顾自地骂着这闷葫芦,丝毫没注意到身后人的消失。待上到一座桥上时,转头一看才发现哪还有那人的影子。心下便着急起来,也顾不上之前的赌气了,脚尖一点跃上离自己最近的房檐,也不管街上人的惊呼,全神贯注搜寻起南夜来。直到肩上被拍了一下,才发现这离奇失踪的人又回到了他的身边。“给你的,你最爱的糖炒板栗”说完将还温热的栗子塞进了苏子晗的怀里。苏子晗此时的惊讶成度是绝对不亚于看到他爹打他时的程度。“你、你刚才不见了就是为了给我买这个?!”“嗯”南夜依旧淡然地答着,殊不知此时自家少爷内心是复杂的:这闷葫芦总算开窍了啊知道拿东西孝敬我了哎不对他怎么知道我爱吃糖炒栗子还有他什么时候来我身边的我竟然都没有察觉。。。’’看着苏子晗千变万化的脸,南夜默默地叹了口气,抬手一指河中的花灯“不是一直想放花灯麽,去看看吧。”说完如一阵风般飘向湖心,全然不顾身后苏子晗铁青的脸。不过苏子晗长这麽大的确是还没放过花灯,此刻一脸新鲜地捧着手中的莲灯左看右看。直到被提醒最好写一个愿望在花灯上时,苏子晗依旧很茫然,愿望。。。此时的自己好像没什麽愿望,不用为吃穿发愁,自己本身也胸无大志,要说最想的。。。果然还是让南夜每天给他买糖炒栗子好了。想罢看向南夜,却没想对方正好也凝视着他。心里一跳:“写的啥啊呆子,给本少爷瞅瞅呗。”说罢也不等对方答话,自顾自地展开来看。“噗。。。哈哈哈哈,没看出来你这麽闷骚啊哈哈哈笑死我了!”只见花灯上清瘦有力的字体赫然写着: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自此之后,南夜在苏子晗的心中不再是单纯的冷面护卫,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散发着文人酸臭味的大闷骚”。当然南夜依旧不明白苏子晗内心的纠结,认为自己只不过将自己的愿望用正常的方式表达了出来,哪里知道恰好是这无心的两句诗让某人私底下嘲笑了好几天。有时候南夜也会想,自己这愿望终究是太奢侈了吧,哪里能轻易找得到同自己“共剪西窗烛”的人呢。每当这时候他就由衷地羡慕其苏子晗来。虽然苏子晗比他小不了几岁,但总是一副无忧无虑的孩童模样,似乎再大的事在他眼里也不足为道。每天不是怂恿着他去摸隔壁王三的南瓜就是四处闲逛,反正总没正经事。更有一次居然相邀南夜一起去逛逛“留香楼”,美其名曰:“你这麽不食人间烟火自然要见识见识这红尘的美景。”总之,南护卫一向拿苏少爷没办法,再生气的事由他笑眯眯地说出来气也消了大半。自己一定是被这小狐狸的笑给蛊惑了。嗯,一定是的,南夜小时候也曾听说过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而在这众多蛊术中,就有【笑】这一种,能让人在施蛊者的笑容渐渐丧失心智,从而做着一些与自己意愿完全违背的事情。这苏家少爷整天游手好闲指不定就是在研究什么歪门邪道。不过,南夜想了一想又觉不对,苏子晗如沐春风的朝他笑时自己心中却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倒像是……倒像是自己心甘情愿的替他做着这些事来着。越想越糊涂,罢了,索性睡去吧,来日方长,还要留着精力应付这难缠的少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