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适应进行时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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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适应进行时
    “王爷……”睡得迷迷糊糊的杨林宣听到一直有人在耳边低声说着什么,起床气发作之下一掌糊了过去,翻个身往被子里钻了钻,突然清醒过来——他现在不是那个独居小宅男,而是凶残的鬼畜王爷!
    他不动声色地坐起身来,拢着锦被平静地看向床前被他一巴掌打得有点儿发懵的漂亮姑娘。
    这姑娘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的年龄,和他那个成天不着调被大人骂的小堂妹差不多大——想起来还有点虐,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个家伙了。
    他这样想着的时候,人小姑娘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微微垂下头,身体不可察觉地轻轻战栗着,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她脆弱而苍白细致的后颈。
    杨林宣被她这一跪弄得有点儿惊慌失措,却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安地抿紧了嘴唇。
    ——前世宅得太久,他好像根本就忘了应该怎么作出正常的表情,准确的说可能是面部神经跟不上大脑思维,或者说是脑洞太大把表情都吸进去了,面对变故只有一概表达为“木着脸”,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那种“面瘫”。所以他还一直很担心不能发挥出王爷的“鬼畜一笑”技能来着。
    打住!那姑娘还跪着呢!!
    杨林宣清咳一声,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起来。”
    小姑娘微微抬起眼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还是十分畏惧的样子,“王爷……奴婢知错了。”
    杨林宣:……
    小姑娘见他没什么反应,更是一脸惶恐,咬了咬下唇,“……奴婢,奴婢这就去唤夏清公子来服侍王爷……”
    卧槽!谁要他来啊!黑莲花给我死得远远的!看到他那张脸都想揍啊!杨林宣伸手撩了撩用银钩挂起了一半的精致床帐,“不必。”
    他语气生硬,表情也是冷冷的,其实如果不是这张王爷皮,那表情大概是“呆”。他不是那个从小就被人跪来跪去跪习惯了的凶残王爷,受不起别人时不时就来一回的下跪,但是又只能下意识把自己的壳子捂好了,生怕角色一不小心崩了被人发现,那妥妥儿就是个被当成妖怪烧死的下场。
    ——所以说他一直在害怕啊。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就来到了这个世界,也不知道未来究竟会是个什么模样。他本来就只有一颗猥琐宅男心,驾驭不了王爷狂霸酷炫拽的形象。
    他并不是欧阳伶宣,他只不过是占据了这具身体,那么欧阳伶宣去了哪儿?这具身体是欧阳伶宣的,他现在也要拼命维持着欧阳伶宣的身份和角色。但是,如果是这样,那杨林宣呢?现在这个顶着欧阳伶宣壳子的,却拼命要让别人认为他就是欧阳伶宣的,来自异世的灵魂,还是那个杨林宣吗?
    也许是因为他对【陆离】的执念太深,所以才到了这个世界,但是欧阳伶宣呢,他又何尝不是对陆离……用情至深?
    杨林宣只是个读者,他所看到的【陆离】,又真的是那个样子的吗?他对【陆离】这个角色,或许只是一种旁观者对书中人物的那种朦胧的喜欢,又或许只是纯粹地觉得这样一个人,不该那样死去——但这种感觉,太单薄了。
    欧阳伶宣却是不同的,他对陆离的情感,是求而不得的,绝望的,爱。
    陆离擅琴,喜琴,他就为陆离去学制琴,用上好的白玉细细雕琢作为琴身,用坚韧而不至于伤到手指的雪蚕丝做琴弦,每一个细节都不假手于人,精心打造,弄得双手满是伤痕,却只想着——如果陆离看到了这样的好琴,会笑吗?
    看到琴的时候,陆离没有笑。他被废去一身内力,囚禁在王府中,心爱的女人却还在和另一个男人相互折磨。他笑不出来。欧阳伶宣把琴送给他的时候,他只是淡漠地扫了一眼,连声谢都懒得出口。欧阳伶宣呢?他勃然大怒,最后恨恨拂袖而去,袖中伤痕斑驳的手紧握成拳,却只能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如癫如狂——再痛恨,他也终究是不舍得再去伤害那人。
    那些读者都说欧阳伶宣很渣,杨林宣有时候也是这么骂的,可是某种层面上来说,杨林宣其实知道,这个凶残冷酷的王爷,只是太喜欢,又不会表达那份喜欢罢了。
    ——那种恨不得把人揉碎了一口一口吞下去的情感,梗在心头,吐不出咽不下,满怀委屈不甘,却又不想示弱,也不知道能向谁诉说,只能让它梗在那儿,痛苦不堪。
    杨林宣心里一时百般滋味混杂,蔓延开来。
    ——是他占据了欧阳伶宣的身体,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伤春悲秋?
    他恍恍惚惚地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仍然跪在床头不敢起身的少女身上。
    “起来,服侍本王更衣。”他眉头微皱,目光平静,“此后若是四下无人,你便无需跪我。”
    ……姑凉!你肿么了!你肿么抖的更厉害了?!
    那个少女眼泪汪汪地抬头看着他,一脸惊惧,“王爷!王爷!奴婢真的知错了!王爷!”杨林宣一下子满脑子都是卧槽,那个少女就咚咚咚地朝他磕起头来。
    他突然想起原文里轻描淡写的一个情节。
    ——王府的一个仆婢不懂规矩,没有及时向到王府拜访的当朝太子行礼,欧阳伶宣当即下令打断了她的双腿。因为没有双腿的人才不用下跪啊。
    这个情节,大概是发生在鬼畜王爷十三岁的时候。
    ……谁来救我!穿越到了一个从头到脚都是变态的深度中二症患者身上!
    可是!一个软妹子现在跪在哥的床前不肯起来!肿么破!在线等!急!
    按理来说这个妹子应该是欧阳伶宣身边那四个人中的一个。
    欧阳伶宣的一切都由四个人打理,两男两女,两个男的明面上是负责给他暖被窝的,两个女的是负责他的衣食住行的。两个男的分别叫夏清、秋岚,两个女的分别叫春羽、冬染。
    ——昨天他才见过春羽,这个肯定就是那个苦逼的不小心得罪了女主被男主从鬼畜王爷那里要去扔进了青楼的冬染。
    杨林宣看看冬染狠狠往地上磕了几下就红成一大片的额头,又看了眼铺了满卧室的柔软地毯,自己都觉得替她疼,抽了抽嘴角,半晌才把声音调整到冰冷模式,“起来,为本王更衣。”
    冬染发着抖站起身来,捧起放在床边矮几上的雪白中衣。
    杨林宣看着她抖开衣服,淡定地掀开锦被,下地站好,张开双臂。
    冬染给他套上中衣,系好带子,又让他坐在铺了柔软皮毛的矮凳上,给他穿好裤子,把赤着的脚从没过脚踝的毛毛地毯里抬起来,穿好鞋袜,最后把他扶起来,走到屏风边上,从红木衣柜里拿出一件暗紫色还带着熏香气味的长袍给他穿上,束上金丝腰带,又在长袍外披上一层浅金色的外纱,细细整理一番,这才给他在腰上系上一个成色上好的玉珮。
    一整套穿下来,杨林宣简直觉得要哭。
    虽然冬染动作熟练流畅,也很轻柔,但是昨天因为吓跑了夏清所以根本没有这么麻(zhuāng)烦(bī)的穿衣模式,第一次被别人这样全套服务,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果然王爷也不是那么好当的,首先为了装逼就要每天都穿这么多。
    杨林宣乖乖地让冬染摆弄自己,洗漱挽发,冬染也显得轻松了不少,给他束好了玉冠就扔下他一个人坐在镜子前面,自己跑去整理床褥了。
    杨林宣默默地看着铜镜里略显模糊的人脸,轻松地发现那就是他高中时候的古装版,扯了半天嘴角才扯出一个笑来。
    冬染背对着他整理床褥,看不到他那个僵硬诡异的微笑,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本王还真、他、妈、的帅哈!
    咳咳,这简直太肤浅了!
    杨林宣伸手摸了摸头顶上略显沉重的白玉发冠,又抚了抚布料轻柔趁手的衣摆,敛下笑容。
    ——就算这一切原本都是属于欧阳伶宣的,那又怎么样?事已至此,他就是欧阳伶宣,他不能放任自己被那些负面情绪支配。至少这里还有他心心念念的男二啊。不管上天在下多大一盘棋,不管他是不是一颗小小的棋子,只要他还有思想,那些都不重要。他只用做好他自己,代替欧阳伶宣,活下去。
    【下了几日的大雪终是停了,落雪三千,银装素裹。
    陆离拢好身上披着的雪白狐裘,披散着一头未束的长发,抱着冰冷的玉琴,踩着柔软的雪层往梅园走去。
    他的背影看上去清瘦颀长,踏在雪上的脚步也显得镇定从容。
    只着一件薄衫的欧阳伶宣在他身后远远的望着他,冷笑一声,“阿离,那个女人,今天就要嫁给君言了。她既已为人妇,你就不要再记挂着她了,可好?”
    陆离脚下微微一顿,却没有停下,一双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了涩意。
    欧阳伶宣见他好似波澜不惊的模样,倒以为他真的放下了,心底一喜,却又发现了他突然显得有些僵硬的动作,又是一痛。说到底,他还是记着那个女人。
    陆离一步步走向梅园,看着那红梅点点,唇边慢慢扬起一个浅笑。
    提着酒坛远远跟着他的欧阳伶宣瞥见他侧脸上微微显露的笑意,不禁有些怔忪,却是一拂袖,到梅园外的亭子里去了。
    在那个亭子里坐着,只能看到陆离的一方衣角。
    陆离走到一棵梅树下,用巾帕拂净树下落了雪的一方玉石琴台,又把琴放在琴台上,怜惜地用手抚过每一根琴弦,眼角突然落下一滴眼泪。
    他这一生,只这两次落泪。
    欧阳伶宣听着林里的动静,苦笑一声,拍开了酒封,仰头就灌。
    冰凉的酒液滑进喉咙,洒在脸上,落进衣襟。
    陆离啊陆离,她既已为人妇……你为何还要如此……竟是如此爱她?就浑然不顾这几年的……情分?
    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质问着,却没有人回答。
    红梅点点,那人琴音如旧,却悲伤而喑哑。
    欧阳伶宣恍惚忆起二人初见,他白衣如雪,冰肌玉骨清冷疏离,一双眸子冷冽如霜,却轻易让人失了心神。
    他好像从未对我笑过呢。
    欧阳伶宣敛眉低笑,听着那哑涩的琴音,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竟是又哭又笑。
    琴音时断时续,低沉哑涩,像是弹琴的人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来表达他一腔悲哀。
    欧阳伶宣随手把酒坛扔了出去,清脆的一声,酒香弥散。
    雪又下了起来,渐渐变大了,漫天雪舞。欧阳伶宣眯起双眼,却看不清林中影影绰绰的衣角。
    琴音渐止。
    “又……下雪了。”欧阳伶宣喃喃自语,似醉非醉,一步步踩着陆离的脚印走进梅园,“他身体不好……该回去歇着了。”
    大雪纷飞,眼前的场景犹如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
    白玉做的琴已被鲜血染红,雪地上艳红数抹,凄艳绝美,分不清是落下的红梅点点还是滚烫的血液。
    陆离微伏在琴上,狐裘染血,青丝披散,红梅掩映下,这大片的红,正像一株凌雪绽放的红梅,冷香扑鼻。
    陆离也真心狠,竟用这琴弦,生生磨得一双玉似的手腕血肉模糊。
    大片的雪飞落在他披散的发间,像一只只轻盈的蝶。
    王爷一下跪倒在雪地里,放声大笑,笑声震落了枝上的残雪。
    无怪乎琴声那般低哑,无怪乎他一身云淡风轻!
    好一个陆离!竟在那人嫁为人妇之日,用这般的淋漓鲜血作为贺礼!
    远处不知何处响起了乐声,不绝如缕,像这场绵延不绝的大雪,又像是跪倒在地的王爷脸上不断滚落的热泪。
    终究是,什么也得不到。
    对陆离来说,也许死亡,才是最好的结局,只是柳楚钰还不知道,有个人,曾爱她如生命。
    ——摘自《冷情将军爱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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