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一纸荒年 故人不覆 第二十一章 讨人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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睢染徒然睁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眸色中,映出对方足以倾城的一张脸。
那张脸上的笑这样美,却也这样冷,让我不寒而栗,心里荡起波澜。
似梦迷离间,一双云淡风轻的眼眸,安然沉静,透出如水的光。
“醒了吗?”含着笑意的语声响在耳边,低而缓的嗓音,如春风拂柳,带着淡然的轻暖。
这是个男人的声音,可是眼前的脸地像隐在雾中般,看不真切,用力的揉揉眼睛,然后终于看清:斜躺在我对面的人,手支着额角,神情亦是闲淡如水,但是这张脸……
我猛地一下子扑到他的面前,端详这样与我梦中所见极为相似的脸,在这样近的距离里我能清晰的透过那双眼瞳,看到映在里面的人脸——两道又粗又浓的眉毛还好好的粘着,上唇一撇小胡子却掉了一半,很有些滑稽,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又听到一记似笑非笑的声音,“看来是醒了。”
这次他的声音不再是从耳边传来,而是从眼前,就在我面前,我看到他凉薄的唇轻启,气息拂在我唇边。
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我呆呆的不知看了多久,才终于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急着赶紧想退开,可是一紧张手肘突然一滑,然后我的头就狠狠的撞到了他怀里。
第一个感觉是鼻子,又酸又疼,说不出窒息,我挣扎着想起来,可是越挣扎越爬不起来,我一慌手下一把乱抓,不知碰到了什么,然后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喘,我立马不敢动弹了。
“美人这般投怀送抱,在下实在受宠若惊。”
一记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然后我被一双手扶起来,抬眼,看到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涟漪般晕开淡淡笑意,有股风云流动的气息,心底一阵震动。
但我的梦幻很快就破灭了,因为我突然想起了他方才的话,还有我方才不小心碰到的……我看了眼自己的右手,目光缓缓转到对方身上,刚对上那双眼睛,我的脸突然一阵发烫,好想立刻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怎么了?你的脸这么红?”那人的声音落在我耳旁,“鼻子……是不是碰伤了?”
我下意识的往后退去,摸着鼻子小心的瞄他,“没,我没事。”
突然想到什么,我再次抬眼,去看这张惊为天人的脸。
我眨了眨眼,确定不是幻觉,“你的脸……”
我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他的嘴边摛起一抹笑,“我的怎么了?”
我理了理思绪,脑子也清醒起来,这个人是我昨晚在巷中所救,虽然有几分相似,但他并非梦中的男子。
突然觉得十分丧气,我为什么又做了那样的梦……梦中的那个男子是谁?眼前笼罩了太多的迷雾,心中如塞了团乱麻般,不知何去何从。
“你将我认作了谁?”安静中又听到那人的说话声,我吃惊的皱眉看他,缓缓摇头,转开话题,“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他道,我又问,“昨夜找你的那些黑衣人是谁?”
这回他没有回答,沉默了会,抿唇一笑,“怎么?”
我无所谓的耸肩,笑道:“没有啊,就是好奇,如果你不方便讲的话……”
其实我这一招是以退为进。我想我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古人不是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所以我料想他一定不会拂我的意。等了一会,他果然摇摇头,我坚起耳朵,听到他十分淡然的开口,“不方便。”
“……”我脑子大约空白了两秒,然后意兴阑珊的转身下床,却听身后又传来声音,“我开玩笑的,并无不便。”
我缓缓转回头,盘腿端坐,他终于也从床上坐起来,我看着他垂眸间微微琐眉,显然发觉自己衣衫不整得不些奇怪,我心中咯噔一声,忙开口问,“那他们是……”
他理着身上的衣服,说了两个字,“杀手。”
我听到他这么说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因我早已将武侠情节带入,而且那些人一看就像是活在黑暗中的人,但他的下一句话马上吸引了我的注意,他说:“是我弟弟派来的。”
我想到了江湖恩怨,爱恨情缠……可是我没想到,竟然是兄弟相残。这有一点点不符合我心目中武侠情节的设想,不过潜伏在心底的八卦基因却蠢蠢欲动,但我又有点害怕触到对方的逆鳞,毕竟被弟弟追杀不止不光鲜亮丽,应该还特别郁闷,所以不知该不该问。
“金钱,权利,地位,美人,不外乎这四种。”他挑了挑眉,开始满足我的八卦心理,“我们家非常有钱,是当地有名的富户,我父亲有很多妾室,所以我有很多兄弟姊妹,我娘亲是我爹正房,所以我是嫡子,算是名义上的继承人。前段时间父亲突染重病,说要将家产让我继承,于是我那些兄弟便急了起来……”
我不得不说,这个八卦确实很八卦,一点跌宕起伏的情节也没有,除了他略带慵懒的声音听来悦耳之外,其它着实无聊至极。而他在讲着这一切时,语声不带任何的情绪,那样漫不经心的神情,简直像在讲故事。
一下子便没有了继续八卦的兴致,这时房门突然被敲了三声,是那种缓慢到有些诡异的节奏,我已知道来人是谁,于是下床过去开门。
“等等……”
背后传来声音,我对他摆了摆手,示意无妨,是熟人。
门口站着的人果然是玦渠,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我看到他眼中好像窜上一丝怒火。
“你……起床气?”我小心试探,没想到他却问我,“你为什么开门?”
我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反问,“不是因为你敲门?”
玦渠目光狠狠瞪我,“我不是说暗号是三长两短吗?”
我歪头想了想,他昨晚离开前好像是有这么说过,“那你要怎样?重新敲过?”我说着就打算关门,玦渠在我把门合得只剩一个缝时终于闪身钻了进来,我觉得他身手挺灵活的,就是有时候扭曲的有些过度,所以看起来不是那么美观。
我寻思着要不要把这个建议告诉他,他又回头瞪我一看,嘀咕一声,“你怎么没有一点防人之心,你这样万一……”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突然很生硬的顿住,然后我听到一声抽气,和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我闻声看去,看到落地的食盒里,滚出两个白花花的大馒头。
“睢染!”
我还没喊呢,耳边突然就传来玦渠的超高音,几乎带了丝凄厉,吓得我正准备捡馒头的手颤了颤。
“阿染……他……他是谁?”玦渠指向床上的手微微颤抖着,好像受了多大打击一样,我捡起地上一只馒头,然后随着他的目光一起看着床上的人。
白衣墨发的男子,靠坐在床沿,一只手搭在支起的腿上,动作优雅气质如仙,看着我们的眼中带着一丝慵懒。
方才近看时,我只觉得眼前的人,如云如月,淡然至极,可是现在看来,他的身上,还有种令人难以捉摸的深沉。
我看向他身上的衣,虽是素洁的白衣,衣上却印着繁复的云纹图案,金色银丝滚边,就这一身衣服已是说不出的华贵。
我看到玦渠这样激动,一下子也有些茫然,想了想才开口,“对了,你好像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睢染!”房中传来玦渠凄厉如野兽般的嚎叫,害我被吓一跳,刚捡起来的馒头又掉了,我也被他挑起些怒火,“玦渠你干什么?”
玦渠的手指颤抖的移向我,“我才想问你啊睢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以为你只是失忆了,却没想到你竟然会堕落成这样?你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
我看着玦渠一副挨过晴天霹雳,痛心疾首的样子,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可还是没想通,于是一边思绪流转一边指着床上的人,“我只是不知道他的名字而已,我知道他家里很有钱,老子娶了很多房媳妇,就是很豪门的那种,然后他还有……”
“睢染!你够了!”我话还没说完耳边再次传来玦渠怒不可遏的声音。
我怔愣的转头去看靠在床边沉静泰然的人,他的嘴角有笑,笑容很浅。
我突然就明白过来了,这是该死的封建社会,该死的男女授受不清!
“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哭笑不得,没想到关键时刻,我只能说出这样苍白的一句话。
“不是这样那是哪样?”玦渠竟然听进去了我的话,他重新指着床上的人,“这人到底是谁,怎么会在你床上?”
我看着床上的人,呐呐开口,“他是我捡回来的。”
对方忽然皱眉,若有所思的开口,“在下分明记得救我的是位姑娘……”我被他一语惊醒,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得是玦渠为我准备的那件男装。
“什么姑娘啊,你看错了吧。”我干笑着说,心想他当时中了**意识模糊,应该可以糊弄过去,于是向玦渠使了个眼色。
我忘记了站在我面前的不是染君诺,而是玦渠,至少我目前还无法掌握他那异于常人的逻辑思维。
我疑惑的看着他慢慢走向床边,然后弯腰垂眸,定定的看了良久,最后松了口气似的退回来,转头瞪我,“阿染你也真是的,怎么不早点和我说他是个男人呢,害我还以为你藏了个漂亮姑娘在房里。”他顿了顿又一本正经的对我道,“阿染我先提醒你,你要是敢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我定然是要告诉师父,让她将你扫地出门的。”
我心中暗暗佩服玦渠的勇气,胆儿真大,心眼够缺,然后转头小心的看向受害人,他眼底的意味如云海深沉,并无怒意,但也无半分笑意。
我看着他无意识点着膝盖的指尖,如果有小刀或匕首,估计他就得射过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