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在拿不住伞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不对，现在反应过来已然是晚了。仲沿一把匕首抵着凌天的颈部，憨实的面容不再，换上了一脸的戾气，对仲衡阴狠地笑着。
    仲衡寒声道，“仲沿，你疯了？”
    仲沿大笑起来，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欲望和疯狂：“是啊，我是疯了，我想这江山想到疯了！我要权利！我要这世上至高无上的权利！我要没人再能违抗我，利用我！”筹谋了这么久，隐忍了这么久，如今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仲沿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
    凌天原本昏昏沉沉的思绪在仲沿拔高的声音中缓缓清晰，全身上下却都使不上劲。
    软骨散。
    脑中闪过这一词汇，凌天脚下一软，瘫坐在雪地上。沿着仲沿的刀锋，侧脸留下一道狰狞的血痕。
    仲衡的眼睛像被捅了两刀子似得，一片血红，刚要上前就见仲沿又将匕首抵在了凌天的颈上。
    “再进一步我就杀了他！”
    “你要皇位我给你便是！放了他！”
    仲沿又笑了：“你当本王傻吗？有你在，我如何能名正言顺地称帝？”
    言下之意，竟是想要仲衡的命！
    仲衡冷冷道：“你以为我死了我手下那千千万万的将士便会服了你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这种事，真当他的人都瞎么？
    “你怎么不看看你身后？”
    凌天勉强睁开眼，在风雪中，远方的大军只能见乌压压的一片，却连马和人都分辨不清。他心里一寒，当初为了利用仲沿在宫中周旋，仲衡为他奠定了太好的基础，凌天自己也暗中为其周旋谋利，以至于百官皆以为仲沿背后有仲衡的支持，便有了争储的本钱，现如今若仲衡突然逝去，死无对证之下，仲衡的人拥立仲沿是铁板钉钉的事！
    就在仲衡转头之际，仲沿嘴边划过一丝冷意，高举左臂，随后一阵强大的破风声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凌天脸上一热，再睁眼时，眼前一片猩红，仲衡的身体被一支手腕粗的弩箭直直定在了几米外的雪地上。
    凌天目眦欲裂，不知打哪来的力气，一把挣开了仲沿的束缚，颈部也同时被划开了一道长痕，血液犹如堵不住的洪水般喷涌而出，他自己却毫无所觉，跌跌撞撞地扑到了仲衡身上。
    此时的仲衡是他从未见过的，血液不断由心口处漫溢，面色苍白如纸，却又带着隐隐死气般的灰暗。凌天真的慌了，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眼里也溢上了陌生的湿热，他哑着声，不住地喊着仲衡的名字，像个被抛弃在绝望之中，十分无助的幼童。
    仲衡，他的仲衡……应该是面对各种阴谋暗算都能面不改色，威风凛凛地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甚至专制强横地霸占着自己的视线，绝不是如同现在这般，虚弱得好似令人捉不住的空气。
    仲衡挣扎着伸手想要捂住凌天的颈部，凌天却将他温度尽失的手上覆在自己脸上，努力地想留住他的每一丝气息。
    仲衡此时的目光涣散却又满足，看着凌天眼中满是不再掩饰的深情与恐惧，他突然有种夙愿已了的满足，想要开口，却吐出了满嘴的黑血。
    凌天慌忙地用衣袖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血液好似流不尽，不断地涌出。他知道，这是内脏破了，即便华佗在世也救不回来了，明白了这一点，凌天突然冷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仲衡，静静地感受自己身体的失温，他突然笑了，是仲衡从未见过的绝美；“能死在一起，好像也不错……”
    仲衡闻言，半阖的眼帘突然有了神采。他用左手握住了凌天垂直他左侧的右手，凌天抬手一看，是一枚古朴雅致的腰佩，尾部系着几个银质的小铃铛，一看便是女子装饰。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上头依旧带着温热和湿意，定是主人一直将它握在手中可见其意义之重。
    无声地笑了笑，失血越来越严重，凌天已经快要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他附在仲衡耳边轻声说：“仲衡，我们在一起了。”你念了那么久，想了那么久，努力了那么久……终于，在一起了呢……
    仲衡的眼里也带着浓浓的笑意，拼尽全身气力，握住凌天的右手一字一顿道：“纵、横……天……下……”
    “恩……我们一起纵横天下……”凌天趴在仲衡身上，感受着生命一点一滴地流逝，隐忍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放纵这一回了……
    怀里的身体开始发硬，右手上的劲道却分毫不减，凌天恍然间，似乎听到褚临风撕心裂肺的喊声，他却无力回应，也不想回应。他最后遗憾的，不是被身边的人背叛，不是没能走下去的遗憾，而是遗憾始终没答应仲衡，陪他去一次他一直想给自己看的，南域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