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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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修先生一向不是个好脾气的先生,他无奈并且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柏修先生坐在沙发上喝着手里的啤酒,衬衣上布满污渍和褶皱,浑身散发着刺鼻的呕吐物味道。这让他看起来像个失业的底特律汽车工,中年,谢顶,肥胖,酗酒,一身的疾病。
但他却该死的英俊,高贵,富有,一双灰色鸽子羽毛般的双眼让隆因城所有女人都愿意为他张开双腿。
哦,他喜欢女人。她们那么的柔软,美丽,如果排除布里斯班里那些为人**的荡妇,她们还是纯真的,甜蜜的。
柏修先生无意识的用指甲抠着啤酒瓶上的商标,可现在酒瓶上的商标都被压印在一层薄薄的玻璃下面,为了防止商标损坏不再那么美观--------可他还是比较喜欢很多年以前那种彩色贴纸式的商标,就贴在玻璃制的瓶子外面。那样的话,酒瓶外的细小水珠便会浸湿那块孩子手掌大小的贴纸,柏修先生的指甲可以把它从酒瓶上抠下来,变成一条一条的彩色碎屑,还会有顽固的胶渍附着在酒瓶上。
可现在那些商标躲在一层玻璃下面,柏修先生的指甲只能摩擦着那他妈的冰冷的玻璃。他却该死的怀念那种指尖上黏糊糊的感觉。
他喜欢女人,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喜欢男人。他第一次见到森德·菲茨罗伊的时候就想把他带上床,在看到森德利索的卸掉了一个壮汉的胳膊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全隆因城都知道,不管你想操谁,最好都不要去动菲茨罗伊伯爵漂亮的绿眼哥哥。不管他的脸蛋有多么漂亮也不管他的屁股有多么火辣,如果你还想要保住你可怜的老二的话。
笼子里的那个孩子还在睡。就那么赤裸的蜷缩在笼子的角落。
这让柏修先生没由来的有些恼火,他买这个东西回来可不是要看它睡觉的。它也许能给自己来个**,如果这样做没那么恶心的话。
没人和人形宠物做爱,排除一些变态,但**的话也没有什么,只是个取悦主人的**。
他随手将手中空了的酒瓶砸在墙上,巨大的声响和玻璃破碎的声音惊醒了那个孩子。可他也只是颤抖了一下,不肯抬起头。
哦操,也许我真他妈该去找个女人了,也许是妻子什么的。柏修先生想。或者去结婚?可那又算什么,找一个固定的上床对象吗?
他太暴躁,牙齿有些痒,让他想狠狠咬些什么东西。一夜没睡,从布里斯班回到家里后他就打开电视那么坐着,喝了一瓶又一瓶的啤酒,呕吐,然后继续喝。他尝试着找点什么吃,从卧室套房的冰箱里找出来不知道是昨天还是前天剩下的几块披萨,上面的奶酪因为低温而拉不出丝,像一层干掉的白色粘液。他像条翻找垃圾的流浪狗似的吞掉披萨,然后又点上烟,看着凌晨电视里无聊的节目,一根又一根,懒得起身去取来烟灰缸就直接把烟头按在茶几上,不小心烧穿了一本汽车杂志的封面。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静音的电视里上演着夸张的动画,男人见到美丽的金发女人,两眼都变成了红色的桃心。
他想找人说些什么,可在一个小时前管家哈默斯来敲门时他几乎像个高中女生一样尖叫着让他滚开--------天哪他是除了柏修先生外这栋房子里唯一的活人。
嗯……也许还有一个。虽然他现在躺在笼子里像具尸体一样。
也许是他,不是它。
可他就像死了一样,就像小吉朗描述的死在小巷子里的,嗑药的,手里攥着套子刚刚乱搞过的纳斯纳尔的杂种婊子一样。
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灰白,不出半个小时天空就会大亮,柏修先生就又要开始他该死的新的一天。好好的洗个澡,今天是周日,他要坐车去皇宫参见那该死的婊子新皇,和他以及所有的携带者亲王共进早餐,围坐在长长的餐桌前谈论着要怎么进一步的压榨白痴的外国佬和如何在新的一天,用新的办法变本加厉的迫害纳斯纳尔人。
他对那些不感兴趣,可同时他又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原本需要亲王审批参阅的文件就少之又少,再加上不久前他还娘唧唧的在所有宾客面前晕倒,他可不想每天无聊到靠自慰打发时间。
他走到巨大的笼子前,用脚尖踢了踢金色的笼柱。他没有恶意并且没有发出什么声音--------那笼子很结实。可那个男孩还是从喉咙里拉扯出一声怪异绝望的尖叫,好像是有一只手在他喉咙里抓挠似的沙哑走调。他开始挣扎,躲避,他痛哭流涕,而柏修先生也只是冷漠的看着他。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他的行为有什么地方会伤害那个孩子。他认为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不是他扑上去安抚少年,而是站在笼子外面安静的看着他崩溃比较好。
毕竟他很累了,没有心思再去安慰自己刚刚得到的宠物。
他的样子让柏修先生想起了森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
柏修先生来自遥远的地方,那是个美丽的镇子。他忘记了自己已经活了多久,忘记了自己曾经拥有着什么,忘记了究竟是哪天他变成了隆因城伟大的携带者亲王--------他不知道,愚昧且无知着。
他曾经穷困潦倒,愚蠢而粗鲁,却是个热情的好先生。他不认为过去的自己有多么的失败或可悲,他不认为,他早在离开时便开始怀念他的家乡,拥有着孔雀羽毛色泽夜空的小镇。
从黎明之时,到一日之终。我都只能不断逃逸,逃逸。
这要命的白色风雪正灼烧着我的双手,严寒刺痛着我流动的骨髓。地狱里升起的烈焰炙烤着我的眼球,狱火带走我所有的生机。
我走在远离家乡的路上,越走越远。
我已经失去了退缩的方向,再也不能回头。
没有家乡,没有安全,没有希望,只能不断地逃着,逃着。肩上背负着全世界的原罪,脊背上捆绑着烧灼的十字烙铁,赤脚踏着荆棘,逃着,逃着。
而柏修先生没有看到,笼子里的少年将头埋进双臂间,嘴唇无声地蠕动。
……莱斯……阿德……莱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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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见到森德,他就像一条被人打断了一条腿的野狗。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嘴角一条狰狞的伤疤让他看起来永远在微笑。尽管他怕的要死,跛着一只脚,一手拄着拐,一手牵着他的弟弟。
他眼角有一大块的瘀血,青紫着,肿胀着,这让他的眼睛几乎张不开,看起来像是谁把他狠狠地揍了。他身上穿着柔软的丝绸衬衣和昂贵的宝石袖扣,包裹着他单薄到羸弱的身体,看起来就像是乞丐偷穿了哪家少爷的衣服,奇怪不搭调。
“亲王殿下,这位是菲茨罗伊伯爵和他的兄长森德老爷,他们……”
柏修先生虽然早就知道了新皇去贫民窟把菲茨罗伊家的两个少爷给捡了回来,但是他没有想到他们看起来那么瘦小又可笑。
“菲茨罗伊伯爵。”柏修先生对着那个矮个子的跛脚男孩鞠了一躬,看起来他就是那个小少爷了,这么的瘦小,和他牵着的高大男孩完全不同--------真不明白这个瘦小的弟弟为什么要把他高大的哥哥护在身后,那软蛋小子……哦他看起来真是个软蛋。除了脸色差一点外连他妈个外伤都没有。
“咳咳……不,先生,这才是我的弟弟吉朗·菲茨罗伊。”那个跛脚男孩往后退了一步,知道柏修先生又把他错认成他弟弟了--------该死的并不是所有哥哥都要比弟弟高大好吗?
跛脚男孩站的有些不稳,立刻被身后的弟弟揽在了怀里。他太过矮小,脑袋刚好靠在他兄弟的胸口上。
该死的菲茨罗伊伯爵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我是森德·菲茨罗伊。”
男孩眨了眨眼,躲在兄弟的阴影之下,嘴角撕裂的伤疤让他看起来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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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德记得,她是巷子里最丑的妓女。
她干瘪,瘦弱,有毒瘾。暗黄凹陷的脸像鬼一样的可怕,干瘪的胸部下垂着,像是两只空了的粮袋。
她身上唯一的色彩就是她嘴上劣质的口红,那么红,涂在她薄薄的嘴唇上。
即使再贫穷,女人也总是奇怪的保留着一点自己的骄傲。
肮脏而干瘪老旧的金戒指,劣质的眼影和断了一截的口红,一条已经褪色的花裙,被她藏在衣柜的最底端。
她们不曾高贵,可她们永远拥有对于美丽的需求。没有人知道那枚戒指的主人年轻时是否是一位美丽可爱的少女,没有人会懂得眼泪冲刷过眼影在她脸上留下痕迹的感觉,没有人知道当年她苗条纤细的身体被那长裙包裹,男人们对她的赞美,仿佛她那时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她们现在绝望,苍老,干瘪,颓废,生育哺喂毁掉了她们曾经高耸而饱满的胸部,油烟水雾磨粗了她们曾经白皙而柔软的脸庞,眼睛里的光彩熄灭,双手粗糙,眼角布满细纹,再也不敢微笑。
森德从没见这女人笑过,似乎她永远只有一副表情。
她不会笑,就代表她再也不美丽了。
可是她很便宜。在这里生活,便宜很重要。
恶心的男人从她身上爬起来,对着她的脸撒尿。她还是面无表情,不闪不躲,数着手里的硬币。
她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男人的践踏嘲笑,不在乎身上的尿液泥土,不在乎已经散乱的长发,就如同她不在乎小巷里其他围观的人一样。
可她却擦了擦脸,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她鲜艳的口红--------即使它们已经被男人的嘴巴蹭花,被尿液冲刷褪色。
角落里的森德握紧了手里的刀,他想,如果这种女人消失了,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不会有哀悼,不会有思念。
他真的需要钱。
他的吉朗已经发烧烧了四天,额头滚烫,神智不清-------他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他的胸膛内纠结着就像一个“需要吉朗,爱吉朗”的汹涌澎湃的浪潮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似的,似乎他的每次一呼吸,每次一进食,每次一的罪恶,都是为了他的吉朗。
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爱着吉朗。爱着那个可怜的,瘦弱的似乎随时会死去的男孩。
爱吉朗,需要吉朗。他是唯一的美好,他是唯一的救赎。
天色已经开始昏暗,森德悄悄尾随在女人身后。
那是双层的水泥房子,灰蒙蒙的,墙角覆盖着恶心的绿苔和潮湿的痕迹。女人住在二楼最靠近楼梯的那间小屋,她走在摇摇欲坠的楼梯上,身上的水渍落在水泥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个小而圆的痕迹,她走的每一步似乎都在将她的人生推向更加令人绝望的境地,可她的脚步没有停下,湿漉漉的头发黏在她的额头,下凹的两颊,劣质的口红在她唇角开出血红鲜艳的花。
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可悲又可怜,她的消失,只不过是某个小巷里消失了一个干瘪廉价的妓女罢了。如同鲜花脚下的泥土,肮脏而又微不足道。
他们都是泥土。森德想。他们都是泥土,人们扎根在他们身上吸取他们的养分,美丽繁华的城市用他们的鲜血供养---------他们,都是泥土。
肮脏而又微不足道,可悲,却没有人会去缅怀的泥土。
森德紧紧贴着墙壁,等待着女人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
他迟疑了一会,随即听到了前门被打开的声音--------钥匙插入锁孔,弹簧失去阻力,碰撞,收缩,锁头弹开。
他像一只豹一样的一跃而起,他将刀子藏在上衣口袋里,用手握着,紧紧贴上女人的后背,刀尖隔着他的外套抵着女人的腰---------她太过瘦小,森德想,他可以很轻易的制服她,她那么的瘦弱无力,也许她甚至连只猫都打不过。
男孩粗鲁的把女人一把推进门内,女人被高跟鞋绊了一下,直接跌坐在地上。
森德看向她的脸,苍白,干枯。目光里是期待和更多更浓的绝望。像个黑洞,像是一个只有悲伤的黑洞。
森德喃喃自语,很小声的道歉。“对不起……可是我需要,需要钱。”森德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冷酷一点而不是个刚刚学会偷偷手淫吸烟的小孩子,可他无法说服自己更加放手,他感觉自己现在紧张的能把门板咬穿。
“不……不!我,我不能给你!”女人开始挣扎,但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鸟,双翅被人折断。她起身与男孩扭打在一起,她不愿意放弃金钱而保全自己的性命,这是森德不曾想到的。
女人指甲尖厉的抓挠划破了他的脸和脖子,半截断裂的指甲嵌在他的皮肤里。女人抄起地上散乱的酒瓶狠狠像男孩头上砸去,让他的脑袋重重的砸在地面的玻璃碎片上,细小的玻璃碎片密密麻麻的扎进他的头皮。
森德没有因为头部细碎的疼痛而停止,手中的刀子狠狠扎入女人干瘪的腹部,顺势转了半个圈的弧度。
她会死,她会死的。
森德这么想,俯身将散落在地上的硬币一个个捡起。
……十三,十四,十五,十六……
他每捡起一枚硬币,似乎他的人生都将更加美好。天空会放晴,树木繁密的枝叶更加葱郁,阳光会透过窗户间的缝隙洒到他身上,一切都将美好,更加的美好。将会是他所曾经经历过的最美好的一切。
“妈妈……”
似乎四周的空气都在一瞬间消失,沉重的一切都挤压着森德的肺部与鼓膜。他感觉他压抑的将要爆炸,内脏被压破,渗出红色的粘稠鲜血。
那个孩子从角落的阴影里走出来,瘦弱,矮小,那么的脆弱,脆弱的如同随时都将会死去。
他对着地上渐渐冰冷的尸体喊着妈妈。一步步的走向她,带着孩子的迷茫与无助。
他以为妈妈回来了。
他以为妈妈给他带回了食物。
“妈妈,我好饿啊……”
妈妈,我好饿啊。
森德似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如同女人砸在他头上的那个酒瓶一样的清脆。
他听到自己轻声安抚那个孩子,将他瘦小温暖的身子楼进怀里。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在慢慢收紧,孩子在他怀里挣扎着,泪水划过他的手臂。
他一直在盯着角落里的那个玩偶熊,因为他刚刚与女人打斗时踩了一脚,它腌菜一样的身体终于崩碎,分不出颜色的碎布,变灰的棉花散了一地,还有那么多的补丁,圣诞节的袜子,创口贴,手绢……等等一切能够被用来打补丁的东西。
所有的东西,所有的记忆散落一地。变成碎片,灰尘,和填满这个房间包裹住女人冰凉身体的所有东西。
他怀里的孩子也不再挣扎。
他不再挣扎。
可他还在等待着妈妈给他带回来的食物,他好饿啊。
在回家的路上,森德一直紧紧攥着兜里的硬币。
天色暗下来了。
尼姆神父在借着最后一点微弱的霞光整理教堂门前的垃圾。
上帝的居所总是要干净一些的,他这么想。哪怕在贫民区里并没有人信奉上帝。
他是唯一一个愿意把富人区的善款分发给穷人,把弥撒用的圣饼做成饼干大小来给孩子们充饥的神父。
上帝保佑他。
教堂很小,门前也有一片小小的草坪。菲茨罗伊家的两兄弟小时候,经常在没有东西吃的时候跑来找神父。神父也总是会把自己的晚餐省下来分给他们,尽管只是一块面包和半罐豆子,森德也会和吉朗分享,而他也从来只是吃几口豆子就不再吃了--------他要留着这些豆子以防小吉朗晚上还会饿,他总是怎么也吃不饱,像个巨大又愚蠢的食物处理器。
森德躲在巷子的阴影里,他没有办法解释自己一身的血污,他也不愿神父担心,所以他决定等神父打扫完离开后再出去。
可他止不住的晕眩,手指间黏腻湿滑的触感让他握不住刀子。金属敲击地面的声音吸引了尼姆神父的注意,“谁在那里?”他放下手里的扫把问道,这让森德几乎屏住了呼吸。
“没有谁……神父。”森德哑声回答,他期盼着神父听不出自己的声音,可他忍不住带了一丝哭腔出来。
他随时都会崩溃。
“森德?哦,森德,你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我这里有一块奶酪,给你的好弟弟带回去。”
哦该死的,他总是能听出来森德的声音。尼姆神父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孩子来对待,他总是能听出他们的声音。
“不!你不要过来!我,我……”森德临近崩溃的边缘,眼泪止不住的划过他的脸颊,他几乎是在哀求着神父不要发现他的罪恶。
“哦……森德,没什么的,没什么的,我的孩子。森德,你是个好孩子。”尼姆神父停下了脚步,他听出了森德声音里的哭腔,他认为还是不要逼那个孩子那么紧。
“神父,我犯了罪,神父……上帝再也不会保佑我,我应该被处以死刑,神父……我,我的罪不可饶恕……”他听起来像一只哭泣的狼獾,正在变声期的孩子嗓音粗嘎沙哑,他又在竭力的压抑自己的哭泣。“不,不,神父,我是罪人……我,上帝……”
“不,孩子,上帝会宽恕你的。孩子,上帝从不怪罪任何愿意悔改的人。”
“森德,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的孩子,不论你犯了什么错,孩子,上帝会宽恕你的。”
上帝会宽恕你的。
森德落荒而逃。
可是神父,我已经坏到底了。
即使是上帝,也无力救赎。
因为我从不后悔。
我要活着,我要我的宝贝活着。
我愿意付出一切。
尼姆神父,上帝也无法救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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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认为在一生中会忘记很多事情,可那些记忆并不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失不见,只是被深深地埋在了记忆海洋的深处。犹如葬身海底的宝藏,在黑暗里被遗忘,永不见光,直到被打捞起的那一天。
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凌晨六点的浅吻。可对于他来说,爱是一双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
那么美好,不愿拉他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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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真是个古怪的婊子。”他的眼睛像湖,尽管湖面平静清澈,可是湖底却沉满了颓杞的烂泥枯骨。“你不会说话的……嗯,也许我不应该对你说话,毕竟你只是个宠物……”
“但你真像个人类。”柏修先生用钥匙为少年打开笼子的锁,“你需要个名字,我不能总是叫你婊子蠢货什么的,哦,我明白的,这很不礼貌。”
看着他被破晓晨光笼罩的脸,灰青色的窗帘隔离了几分刺眼,阳光轻薄柔软的像纱。柏修先生嘴里嚼着还未燃烧的烟草,烟草被香料熬出来的浆汁浸泡过,辛辣,回味却醇厚浓香,浅浅的漂浮着龙爪花的香气。“你的眼睛很漂亮,说实话,宝贝,我想就是因为你的眼睛我才会让昆士兰为此付钱。”
少年抬起头,畏缩的将自己折叠在角落,夜空一般的眼睛穿越了厚重的空气看向柏修先生,看他不停咀嚼的嘴唇,看他眼中鲜红的血丝,看他指尖被卷烟熏蒸出颜色的一节。他动了动自己干涩的嘴唇,始终没有开口。
“不许再说话了你这个婊子!”靴子踹上他的脸,在粗糙的地面上磨蹭,颧骨的皮肤已经被磨烂,流出淡黄色的恶臭粘液。他很疼,哭喊着求救,双手紧紧拽着脖子上一条银色的十字架。上面镶嵌的宝石已经脱落,高纯度的银并不坚硬,已经有了很多细小的划痕。
“真他妈的是个婊子,被关到这里还他妈扯着那条链子。猪猡你他妈是白痴还是被打傻了?”
之后他再也没说过话。
“哦……你不会说话的……”柏修先生将嘴里的烟草渣滓随口吐在地板上,他不在乎他的地板有多脏,即使他刚刚赤脚踩过了一小块从披萨上掉落的奶酪。“我的错……那么就由我来决定吧,你叫做夏延好了……你的眼睛真的很像夏延的夜空。”
柏修先生折回沙发,摇晃着玻璃瓶中淡绿色的苦艾酒。他冰冷的几近无机质的眼睛反射出绿色的微光他紧咬自己下唇,指甲有些不安的抠挠着沙发柔软的身体。
他赋予了宠物一个名字,一个渺小生命所存在过的证明。就像天空中最不起眼的一颗碎星,一旦被人赋予了名字就将逐渐成长为大到足够吞噬掉一切的月亮。他将要负担起责任,是他赋予了意义,最终也将是他亲手入殓。
他本不该这么做的,他希望在此时此刻以及未来的日子里,无声陪伴他的只有满满一个地窖的烈酒和晦涩难懂的诗集。他希望自己可以有一天溺死在酒精里,他想,也许那是世界上最愉快的死法。
“哦操他的……”他不明白自己在焦虑什么,在桌上找来两粒紫色药丸吞进嘴里。甜蜜的味道在他舌尖上散开,致幻剂外包裹的糖衣渐渐融化。
少年躲在角落里注视着柏修先生苍白的脸颊,双眼吞噬掉房间中所有灰暗。
【注】圣饼就是教堂里做弥撒时给教徒吃的一种小圆薄饼。特别特别小而且很薄,质地大概就像是茯苓饼一样的,粘到舌头上就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