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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6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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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夜景之中最为绮迷的无非是那些炫目的霓虹灯。
    地下世界纸醉金迷,夜夜笙歌。即使外面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大概也影响不到其中寻欢作乐的人。
    泳池边,四五个身着暴露比基尼的火辣女人围在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身边。水光粼粼,幽兰的灯光照映着男人叫人心生厌恶的嘴脸。他的手放在最近的女人纤细的腰肢上,嘴唇压在对方的皮肤上说着低俗的言语。
    男人身后那个穿红色比基尼的女人正转身去拿岸上的托盘。她把酒瓶拿起时,发现那底下压着什么。是扑克牌,方块J。
    女人并没有往心里去,只当是之前玩闹的时候丢出来的。随手便将这张纸牌扔进了水中。
    那男人赤裸着上身左拥右抱,半眯着眼靠在身后女人的酥胸上。女人取了酒朝着他缓缓走来。“老板,”红色比基尼操着一口黏腻的嗓音将酒杯递过来。男人笑着将头凑过去,就在他的嘴唇快要碰到那盏玻璃杯时,所有人都看见男人的动作忽然停滞了。
    玻璃碎裂。从男人的后脑勺中,鲜血与白色的脑浆混在了一起,从他眉心的一个小洞中喷射而出。
    这场欢宴在一片尖声惊叫中被迫中断,女人们顾不上自己衣不遮体,一个个惊慌失措的想要爬出泳池。
    水中,那个男人肥胖的尸体静静的漂浮着,鲜血扩散了开去。而在泳池的一角,那张方块J的纸牌已落到了水底。
    梁景是凌晨三点被人从床上叫起来的。屋外依稀有一丝天光透下。他快速的穿好衣物,拿上钥匙出门。路上空空荡荡,街灯亮着,摩托车的轰鸣打碎了这一片寂静。
    停好车,上楼。局里照旧亮着那几盏灯。值班室的小刘看见他,扔了听咖啡给他。梁景伸手接住。
    “哎,有人大晚上跑去干掉了肥佬王。”小刘腿架在桌上朝梁景“嘿嘿”地笑,“太他妈痛快了。据说一枪正中脑门。”
    “痛快顶个屁用。”梁景打开拉钩拿冰咖啡往喉咙里灌,“他那我们盯了个把月,这下好了,玩完。不过奇怪,老大不让我去现场回局里干嘛?”
    小刘道:“刑事的人去了,案子要明儿转过来。再说现场那有猴子他们盯着。对了,刚有人来自首。”
    “转我们这了?”
    “也归刑事。”小刘答。“不过叫你过来估计和那个有点关系。”
    梁景闻言也算是了然。他抬脚正想进办公室,正好看见有人从里面推门出来。抬头见是梁景,队长道:“来了?来了跟我去审讯室一趟。”
    缉毒科是单独于市公安系统的。因此,在市公安自首的人,也没法那么快就让陈队捞过来。他算准了准备材料的那点时间梁景会到。陈队带着他下楼,梁景在他身后问道:“自首的什么人啊?”
    “是戴立升。”陈队道,“王志文死的事知道了吧?”
    梁景冷笑:“他们南派的势力是要玩完了?一把手被人干掉,二把手跑来自首?”
    G市地下世界势力以地区划分三派,占据南部郊区和旧城区的南派;如势中天占据城中心经济繁华地带的洗白家族势力,周氏;占据北部经济开发新城区的北派。其中以周氏的中和集团为首,其发展时间最久,势力最大。目前已借助房地产、娱乐公司等各个产业逐渐洗白。梁景熟这个,中和是最喜欢和政府、警察打交道的。更何况梁景他哥和中和集团的老总关系不一般。南派行事狠戾,其黑道产业一直受中和压制,但总体来说,实力也不容小觑。最后是近几年强盛起来的北派。周氏家族已经逐渐退出地下世界,但其一家独大的影响力还在。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显然是周氏家族有意培植北派,好使南北两派相抗衡。
    梁景被陈政国那老狐狸一脚踢去审讯。陈政国是缉毒科的老鸟了,四十多岁,离异独居,女儿跟着妈妈在外地读书。梁景第一次看见他就能感觉到这老男人身上的压迫感。毕竟在缉毒科呆了近二十年,就是手上的人命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梁景拿着档案推门走了进去。身后跟了个记录的小刑警,白白净净,看着就知道是做文书工作的。审讯室四面密封,中间一盏明晃晃的台灯。一张书桌,三张椅子。书桌边已经坐了个男人,手搭在桌上,捧了杯一次性纸杯装的茶水,眯着眼上下打量着梁景。
    “你颧骨有疤,”男人看着他顿了顿,“我们是不是见过?”
    梁景刚坐下,对方就开口了。他看了眼戴立升。这男人四十不到,清瘦,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若是见了,一般没人会想到他会是一个黑帮帝国的二把手。大多数的人都觉得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知识分子。
    梁景往后靠了靠:“怎么,认得我?”
    戴立升的嘴角扬了扬:“不认得,不过有些眼熟。但是我认得老沈。”
    老沈。听见他提到这个名字,梁景的目光微微一沉:“我不认识你。”他很快答道,然后便不再接着话头,而是问道:“你为十几年前的沉案自首?”
    “对。”戴立升点了点头,肩膀微微下垂,似乎真是在为这事儿感到后悔似得,“十三年前,我杀了人。”
    “你知道这是过了诉讼期的。走个法律程序不见得能关你几天。”梁景盯着男人的眼睛,“说老实话,王志文死了,你们南派正乱。你这个时候来局子里喝茶是不是不大合适?”
    戴立升却笑了:“南派乱却也不至于被人一口吞。我想也没人有那么大的胃口。警察同志,你太关心我们了。”
    “有人想杀你,所以你躲进了局子?”那不是个疑问语气,梁景靠在椅背上,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手里握着的笔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面,“也是,命比势力更重要。留得青山在才不怕没柴烧对吧。”
    戴立升的眼神略微一变,继而又笑了,眉眼舒展开来:“警官,你挺聪明。”
    “局里顶多关你两三个月。你觉得这段时间一过你就能安全?”梁景朝他挑了挑眉,“况且两三个月,你不怕我们抓到你别的狐狸尾巴?我告诉你,戴立升,你就是个该吃死刑的主。你可别以为我们这帮条子就真能放着你逍遥法外。”
    “警官,我来自首,因为我只犯了这事。”戴立升笑眯眯的模样和陈政国那只老狐狸很像,“别的,我要怕你们找到,就不会坐到在这了。”
    抓到人没用,凡事都讲求证据。这也是为什么梁景虽然恨这帮人恨的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了。戴立升那嘴脸让梁景恨不得一拳轮过去。但他忍住了,只是道:“其实法律程序也可以快,你要是过两天就出去了,不一样和姓王的一个结局?”
    戴立升神情轻松:“没那么快。”
    见梁景皱眉,他身边那个小警察低声对梁景道:“景哥,他把凶器一块带来了,是把西瓜刀。明儿出鉴定结果。他拿保鲜袋包着,看着跟新的一样。”
    这头遭人厌的老狐狸。梁景斜瞥他。
    “戴立升,你怎么就能保证在这能躲过你的死期?”
    “我可以交代王志文的犯罪证据。前提是你们为我提供保护。”戴立升又道。梁景闻言眉头一抬,这的确是个不错的筹码。
    “拿死人说事?”
    “他死了,但是有的人活着。”
    “你以为你有立场和我们谈条件?”
    “警官。”戴立升将身子向前探来,“你现在不想要,两个月以后我出去了,你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梁景也是探过身去,眯着眼:“可你现在什么都不说,也许连命都没了。”
    “我的命就是万千证据和线索。”戴立升又坐回去,很是自信道,“你自己掂量价值吧。”
    梁景最终沉着脸出了审讯室。他不会忘记里面坐的这个家伙是谁,又有多少兄弟因为南派的缉毒案死在他们的地盘上。那就是一个魔鬼,旧城区就是他们的魔窟。由于工作和个人原因,梁景不止一次的要到那个地方去。杂乱无章的违规建筑,目光浑浊的居住民。那些无处不在的瘾君子,昼伏夜出的流莺、人贩、药头。他们藏匿在旧城区的每一个扭曲阴森的角落。盘综错节,互相依附,形成了一条诡异而和谐的食物链。
    出来的时候他看见陈政国站在观察窗边。他看见梁景出来,递了支烟过来:“出去抽一支。”队长说。梁景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里边老神在在的戴立升。想想老狐狸果然还是交给老狐狸来对付的好。梁景接过烟,耸了耸肩走了出去。姓陈的果然走进了审讯室。
    梁景走出来,趴在金属栏杆上望着窗外已经破晓的晨景。连续几日的雾霾天,早晨的空气有些浑浊。梁景没点烟,就这么夹在唇间。晨雾遮挡了太多远处的建筑,朦胧之间的轮廓让他依稀想到了他童年成长的地方。矮小的楼房,逼仄的巷子。挂在外面的衣服,花花绿绿几乎能迷乱他的双眼。他恨旧城区破败的街道,相互叠压的楼房。那里的人冷漠、麻木、势力。童年的灰色因建筑而奠定了基调。
    他想起了戴立升刚刚提起的人,老沈。那个死在了下水道边的流浪汉,尸体一直到腐烂才被人发现。身上到处都是针孔,身体里至少灌进半斤海洛因。那个在他最叛逆的年龄一直保护着他的老人,就这样可怜的横尸荒野。
    老沈是局里的特情人员。也是梁景的老师,个子矮胖的一个男人,为人风趣豁达。老沈怎么死的连他家人都不知道。他的妻子至今还以为自己的丈夫是因为交通事故去世的。
    梁景靠在栏杆上,低头,有辆警车开进了停车场,他把烟从嘴里拿出来,站直了去看。有人这时候也靠到了栏杆边上,侧着身子:“几个目击证人。凶手逃了,看手法是专业人士。”
    梁景看向说话的女人。安沁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肩上,脸上的浓妆还没卸掉,那一身紧身皮衣将她火辣的身材的凹凸有致彻底展现了出来。梁景微微挑眉:“你别告诉我你里面的还是泳衣……”
    安沁给了他一个白眼:“当然换掉了。”
    “现场有发现什么吗?”
    “那是刑事的事。本以为今天晚上能套到些信息的,妈的,又白忙活一晚。”女人靠在栏杆上的手握了握,梁景清楚的听见对方骨骼发出的“咯咯”声。能在缉毒科混的女人自然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在这个随时都有危险的岗位上,安沁可以说是比男人更男人的战斗力。
    梁景把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把烟点上:“猴子他们回位置了?”
    “这两天南派可能会有动作。他们留在那盯着。”安沁也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女烟,就着梁景的火点燃了烟,“估计这两天有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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