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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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言逸再醒来时,脑中多了许多人、事、物的记忆,十分逼真,但是他很清楚这些都不是真的。因为这些信息组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过去、现在和未来此时此刻都已印在他脑海中。
故事的两个主角是失散多年的亲生兄弟。哥哥被名门正派的长老收养,悉心教导下长成正道新秀。弟弟却落到魔教手里,经历许多折磨,侥幸活下来,因为人才出众获得教主赏识,做了分堂堂主。兄弟俩都扬名江湖,只是一个是善名,一个是恶名。
一次意外的对峙中,两人发现彼此间血脉相连,竟是兄弟成仇敌。
哥哥从此陷入两难,一头是除魔卫道的正义,一头是对亲弟弟的怜惜。弟弟倒坦荡,他虽然为魔教做了许多事,但不过求个生存,良心尚在,既然知道自己还有个哥哥在,毫不犹豫的叛变了。
兄弟俩一明一暗,为铲除魔教势力共同努力,形势一片大好,然后悲剧发生了。哥哥有个好友,也是名满江湖的年轻侠客,意外被魔教擒获。弟弟原本打算偷偷把他救出去,没成想因为形势复杂,误会丛生,他竟误杀了这位少侠。
最终,魔教势力被灭掉大半,剩余的一个堂主带着残兵逃亡西域,中原武林迎来数十年的平静。可兄弟俩之间因为少侠之死有了无法消除的隔阂,只能相忘江湖,一生没有再相见。
真是个令人悲伤的故事!原本言逸只需要这样一句简单的感慨,然而,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在虚空中漂泊的不明飞行物了。
再世为人的感觉十分奇妙,言逸动动胳膊腿,轻松自如,转动脖子可以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他摸摸脸,摸到了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他捏捏脸颊,指尖的触感软软的,热热的。
确实是个人啦!言逸打量四周,他身在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里,身下的架子床精雕细刻着四季花卉,没有一朵相同。床帐被褥面料都是一看就很贵的丝绸,光影顺着褶皱流动,言逸摸摸蹭蹭,手感十分顺滑。床之外,房间里还有柜子、桌子、椅子,甚至还有张梳妆台,言逸一样一样的看过去,眼睛都不眨。
梳妆台旁边是连续八扇的木格窗,都关着。言逸慢慢的走过去,走一步,停一步,怕走坏了腿一般小心翼翼体会着走路的感觉。窗棱是卍字不到头的图样,言逸用手指点着从一边划到另一边,然后打开两扇窗格之间木制的插销,推开了。
阳光劈头盖脸的泼过来,喧闹的声音轰得一声在耳中炸开。窗外是一条热闹的街道,车马、行人、商贩摩肩接踵。男人戴冠穿长袍,女人挽髻穿袄裙,小孩子有的散发,有的扎小辫,有的穿小褂,有的穿兜兜。有人推着独轮车,嘎吱嘎吱,有人赶着马车,马踢踏踢踏,车轮骨碌骨碌。街边的店面挑出彩色的旗帜,有卖布料的、卖香料的、卖酒的、卖笔墨的。小贩们卖的更是五花八门,各种糕饼糖、小手工艺品、新鲜蔬菜水果、头花首饰、小孩玩具。
言逸看得目不转睛,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等他终于看够了,问题来了。
他现在的身体该叫做崔子玉,正是那个悲伤的故事中不幸遇难的少年侠客本人!情况似乎有点复杂,言逸趴在窗口很久才理清思路,因为他的注意力不停被从眼前经过的人和物勾走。他如今的情况明显没有科学的解释,只能眼一闭当自己又穿越了。可这穿越也穿得略微高端了点,还没睁眼就先开了个金手指,上帝之眼啊,过去现在未来无所不知。
但是,上帝啊,你是要我奋发图强改变这具身体的悲剧命运呢,还是顶替正主完成这具身体的悲剧命运?言逸思考了很久。
崔子玉在整个故事中能排得上男二号,人设十分漂亮。崔少侠出身名门,崔家是西武林第一势力,武势财力都十分雄厚。作为崔家新一代的小公子,崔子玉从小资质出众,将家传的剑法练到炉火纯青,十七岁就连败数十位江湖高手,名列新秀榜第一,连主角兄弟都比不上他。除了身家和武力值外,崔子玉颜值也很高,丰神如玉,绝对能一拼江湖第一美男的名号。而且他不但颜如玉,品性气质也如玉,于是有了外号玉公子。
这样的高富帅只要安心做一个安静的人生赢家就好啦!把那些什么崔家啊、魔教啊、主角啊统统丢开,四处游山玩水享受人生,然后再偶遇一个姻缘天定的白富美,神雕侠侣,笑傲江湖……这样想,是不是还有点小激动呢?言逸眼神一飘,然后一个激灵,清醒了。
占据了别人的身体,能够像一个人一样再活一回他就已经赚了,他凭什么随便改变别人的人生?他言逸是光棍一条,可崔子玉有亲人、有朋友、有同志,有情感和责任的羁绊,他凭什么只顾着自己高兴,却让崔子玉沦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言逸做下了决定,就当这是一场戏吧,剧本已经写好,他只当自己是个演员,饰演一个名叫崔子玉的角色,他的喜乐、生死,由他体会,由他承受。
根据剧本,言逸此时身在凤凰镇最大的客栈的一间客房里,时间点是武林大会前三天。
正是这次武林大会让主角中的哥哥程靖展露头角,而弟弟枭羽带着手下来捣了场乱,从此也得了个小魔头的名号。
而崔子玉与程靖一见如故,结为知交。
很重要的一场戏啊!言逸迅速接受了自己是个演员的设定,内心有些忐忑,万一演砸了就是搞乱剧情的大失误。
崔子玉的人设太过漂亮,以致于他都有些不好意思,即便失忆,他也不觉得自己曾经能与这样的人相比拟。言逸走到梳妆台前,照了照镜子。镜子是颜色昏黄的铜镜,映出来的人像并不清晰,但他还是深刻领略到了玉公子的风姿,当真君子如玉,玉树临风。着装上,他一头黑发用玉冠束起,一身纯白衣袍纤尘不染,腰带上只坠了块玉佩,连鞋子也是干干净净的白色短靴,这样的风格之下,想必换洗衣服都要带上一车,才能时刻保持风采。
“我是崔子玉,我是崔子玉,我是崔子玉……”言逸对着镜子开始自我催眠,据说最好的演技就是把自己变成角色本身,毫无矫造痕迹。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言逸心一横,顺其自然吧,一言一行依照剧本,总出不了大错吧。
和刚下山的程靖不同,崔子玉少年成名,这次来武林大会颇受各方关注。他不乐意应酬,专门住在了离会场还有数十里的凤凰镇上,打算大会当天再到场。
而崔子玉与程靖初遇便在凤凰山小寒潭,算算时间就快到了,所以言逸不能再窝在客栈,他得去遇到程靖的那处风景优美的小水潭了。
言逸从床头拿了佩剑。崔子玉的剑名叫素质,剑鞘朴实无华,剑柄却是一整块玉做的,拔剑出鞘,只见剑光冰凉如一泓冰雪。言逸按捺住心中赞叹,装作习以为常的样子,提着剑出门了。
凤凰镇因凤凰山得名,而凤凰山正是因为山势起伏如一只大鸟展翅,乡民出于大吉大利的考虑,就说那是凤凰,起名叫凤凰山。
凤凰山西麓有一处断崖,一挂瀑布飞泻而下,落入一亩水潭,潭水清澈见底,冰凉沁骨。连续多日天气晴好,瀑布水势渐小,水流相击如飞珠溅玉。这里少有人至,绿树成荫,是个纳凉的好地方。
崔子玉正是被景色吸引,信步闲游至此。言逸倒也被景色吸引了,他看看这棵树,闻闻那朵花,又伸手去撩潭水,真是好开心。
水里居然还有鱼,这水潭下面应该通着地下暗河,生活在其中的鱼类外形与一般鱼类不同,浑身剔透,在水中游动时宛如一道虚影,目力不够的话根本看不清。
这里就能体现出崔子玉和程靖是多么不懂生活情趣的人了,此情此景下,两人居然故作玄虚的打机锋,而不是探讨一下比如鱼好不好吃之类的实用性的话题,言逸摇头叹息。
……那么,鱼到底好不好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