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因为涉及朝廷内政皇子争储，他们的声音压得非常低，再加上台上锣鼓齐鸣，就连秦寰也没听清楚他们再说什么，只知道他们在说话罢了。
    “但静王殿下战功赫赫，就连太子殿下都对他有些忌惮，听我爹说太子殿下正想找一个出身不高的女子做静王妃，好煞煞静王的威风。”李延昭的父亲也是东宫之人。
    云韶微微蹙眉，谁都有无奈，谁都有可悲之处，即使他贵为王爷，是天之骄子也无法幸免，甚至有时候背负的承受的苦难回避一般人多多了。
    看着那张冷峻刚毅的俊脸，云韶心中产生了一种怜惜的情感，爹不疼娘不爱的感觉他是最明白的了。
    没有觉察到这股视线的来源的秦寰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总觉得怪怪的，但这种感觉也说不上不好，也说不上不好，就是怪怪的。
    看了一会子戏，见几个后生套着虎皮套子便出来了，又是热热闹闹地演了一出戏。武生在台上不停地翻跟头，引来台下一片叫好之声，摔摔打打这样热闹的场面更是合了刘老夫人的心意。
    云韶觉得无趣，便懒懒地半倚在李延昭身上打着哈欠，眯着眼与他闲聊起来：“原以为那琼花今年便不会开了，不曾想在我病中又开了，醒来时一树雪白，衬着旁的几株海棠，很是打眼呢！”
    李延昭索性伸手揽着他，笑道：“你种什么不好偏偏要种这个，好在这花不在年里开，要不然满地落白，岂不是很不吉利。”
    “你懂什么？只是我如今当真有些后悔把那样清雅高贵的花儿种在那么腌攒的地儿。”云韶如今有了困意，神态自然就十分慵懒，话音儿便也软了。
    秦寰听了心中一柔，转头去看时却看见清隽少年偎在他人肩头，心中自然不快，却无奈没有立场不快，只得转头去看台上戏子，灌了一杯茶压下不提。
    云泓见云韶疲惫慵懒，只怕他是病还未好，如今坐在这儿又冒了风，一面去向刘程锦告罪，一面又吩咐人备下轿子送云韶回去，李延昭自然也跟去了。
    云韶一走，秦寰便也有些兴致缺缺，靠在交椅上，冷着一张脸看着那哭着唱戏的老旦，畏惧他的威严，便也没有多少人敢上前搭话。
    李延昭扯着云韶进了书房，不想看见一幅画作，一树琼花烂漫，树下站着一个白影翩跹的男子，几笔勾勒出一个拿着酒壶的背影。
    “奇了，你素日里懒怠，虽然极善丹青却不怎么爱画，怎么突然画这个？”李延昭将那画拿起细观，虽然极其简单，不过几笔勾勒，通篇不过树人罢了，却是栩栩如生，尤其是那人，仿佛回眸一笑便倾国倾城了。
    云韶窝在那垫了兔毛的大椅子上闭目养神，将大氅盖在自己身上，懒懒道：“我虽会画，不过几笔写意罢了，况且这都是我平白臆想出来的，没什么稀奇之处。”
    那人似乎最爱拿着那雕花酒壶招摇过市了……只是如今大病了一场，看这画又有了别样的心情，仿佛只是心酸自己的深情错付，最终遍体鳞伤。
    “画的倒是不错，我再来锦上添花。”李延昭执起狼毫，一手楷书端正大方，颇有大家风范——思悠悠，花下独酌，离愁泪染琼花柔。
    云韶起了兴致，执起紫犀蘸了蘸墨，复又添了一行字——恨悠悠，花沾衣着，比翼单飞花枝头。墨迹淋漓，铁划银钩，写的一手飞白书，狂草肆意中又有几分尖锐。
    “感觉好不吉利……”云韶瞪着那画，纠结了半晌才道。
    话未完，李延昭拿着狼毫笔敲了敲云韶的脑袋，哼道：“你画的这样凄凉萧索，莫不成我还得补上一句‘人面琼花相映红’么？”
    云韶不答，微微撅起了唇。
    李延昭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道：“昨儿个还有人往我家来送了几盆白海棠，我想着我又不喜欢那些花儿草儿的，没白的糟蹋了好花，到时候送到你这儿来，摆在书房里岂不好看？”
    云韶淡淡道：“既是人家送给你的，我又怎么好要，万一穿了出去，还不笑话你轻狂，纵便是借花献佛也得有个由头罢，这样平白无故送花，只怕那起子嘴碎的东西还不知道呀怎样编排我呢！”
    李延昭无所谓地道：“就是说了又能说些什么？左不过就说我不懂事儿罢了，再有的便说我们太过亲密，况且我若送了来，你再吟那‘偷得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的时候眼前便也有东西看了，况且你平日疏懒丹青，也该好好画画。”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云韶笑笑，李延昭素来不喜欢这些精贵娇嫩的花，懒得去侍候，云韶也懒得，不过明心却最爱干这活，这会子奉茶上来听见又有花儿了，喜得无可无不可。
    李延昭调笑道：“我总算明白了你这样一个清清冷冷的刻薄性子怎么会养着那些精贵的花朵，原来是有一个专门花匠侍候着，这尽心程度，只怕都快赶上自家孩儿了罢。”
    明心脸一红，道：“不敢欺瞒哥儿，不知为何，我天生就喜欢这样精贵的东西，觉着既然生的这样好看与人观赏，那若不精心照顾岂不白费了花朵美丽？”
    “什么歪理谬论，只怕你又看了什么花妖化成人性以身相许那曾给自己浇水的书生的话本了罢？”云韶眼尾一挑，睨着揪着衣袂就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被抓到似的的明心。
    “不是花妖，是花中仙子……”明心还弱弱地反驳了一句，见云韶取笑，便知他没有生气，心中一块大石头缓缓落地。
    李延昭看着杯中旋转的茶梗，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叹道：“只可惜我家娘子不爱这些花儿粉儿，我如今悔过自新收敛风流意欲讨好了，却不知道从哪儿下手，他如今对我越发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