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画在画中的人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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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蓝离开三德院没多久就开始失眠。鱼儿有一晚起来上茅厕无意发现此事。夜已深万籁寂,借着微弱的月色,鱼儿看到他的公子孤寂的倚靠在门口,身上披着单薄的外套,一头如瀑的长发无声地披泻在身后,久久的维持着一个姿势,凝望着一个方向。鱼儿才发现心疼的感觉会倏地汹涌来袭很不好受。
    “公子,天冷不要站在门边了,要照顾好身体,时日还长着呢,没有好身体那得怎么坚持下去。”
    “嗯,晓得的,我没问题。”
    “我们一定会回去那里的,对吧。”
    “当然。”
    白蓝回过头笑的清澈皎洁。胜过月辉。
    白蓝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睡不着便会不自觉的爬起来站在门的里边张望三德院的屋顶。一站一整夜,都不会疲倦似的。住进大屋第一晚,白蓝就知道自己再也无法习惯没有他的怀抱的夜晚了。白蓝的身体发冷的无法入睡,而渊的怀中正抱着别个炽热的人儿。
    棠不定时来访大屋。一开始来得勤,然后偶尔会来,之后就再也不来了。得知白蓝失眠的时候他好意的给他们送去安神助眠的檀香,嘱咐鱼儿要每天晚上在白蓝入睡的时候点燃。鱼儿怀着忐忑接了下来。鱼儿记得棠除了给过他们檀香外,再也不见其他东西。不过那些檀香还是发挥了一点作用的。
    李静渊岂会失眠。他只是不时有点烦乱,特别是在好梦中醒来,睁开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习惯的那一张容颜的时候,一股莫名的落寞便染上了他的眼底。他的身边什么都没有,怀抱是空的,被褥是凉的。如果白蓝还在,白蓝总会比他早一秒醒来,绽开的笑颜,就像无时无刻挂在他身边的暖阳一样。三个月了。李静渊从床上起来,觉得头一阵一阵的痛。
    该死!到底是谁定的半年之时。
    李静渊披衣打卧室的窗口望出去是一片萧瑟之景。秋风一吹,落叶纷纷。天气渐寒,还下着绵雨。今日他还在!记忆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天天如常,风雨不改。梧桐落叶,他站在树下,打一把纯白的纸伞,高高瘦瘦,漆黑的长发,身影极美。李静渊踏出院门,抬首映入眼帘,画在画中的人。
    曾几何时,他把画中的人带出了画,拥入了怀里。他携着他,一同踏出院门,脸上一派春风得意。带他外出,他总是那么的引人注目。身高是一个因素。最主要的是笑容和举止。笑容总是恰到好处,干净唯美。举止,就像一位得体的恋人,服帖优雅。赏心悦目。距离和暧昧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让他一刻都无法忽略。
    和自己并肩携步,只要轻微侧眼便可以看到他静谧的侧脸,进而看到他低头含笑带着一点羞涩的全部面容,这一点让李静渊总觉得满意和欢喜。和自己站在一起,只要稍稍垂眉便可以看到他的眼睛,澄澈如勾玉,只要伸出手便可以搂上他的腰肢,柔韧如蒲苇,只要微微低头便可以吻上他的额头,仿佛他就该这样站在自己身边。
    白蓝帮他脱下外衣,轻轻拂去他肩上的灰尘,往他身上靠把头枕在他的肩膀,打开双臂环上他的脖颈,一切动作自然而然,毫无违和。挽起他臂膀的姿态,毫不矫揉地接过不怀好意的酒杯,暗地里担忧地握上来发冷的手心,像友人一般亲近,像兄弟一般可靠,更像一往而情深的恋人。
    李静渊意外的发现,身高相近真的很适合。与以往娇小玲珑的,捧在手心的,放在大腿上的不同,能比肩站在一起,要多一份可依偎的感觉。
    忍不住想他,想他。而他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可偏偏不去看他。放任他在自己心中,折磨了自己。
    李静渊一直忠于自己,做真实的自己,恣意纵情,肆无忌惮,不委屈不妥协,不刻意不掩饰。活得越真,似乎就越遭人嫉恨。他明明只是三皇子,太子最提防的人却是他。
    李静渊绝没料到,自己也会有为情所难容的一天。而就在这一次他竟悖逆了自己!出卖了自己最真实的感情。
    所以日后,老天才会给他猝不及防的重击,狠狠地惩罚他,让他懊悔一生吗?
    棠承认自己嗜睡,但他时刻保持着警惕。棠在床上睁开眼睛,清醒阴郁的注视着站在窗边的人。身躯颀长清挺英朗,每天一起来就会站在窗边,身上铺撒着阳光,带着凛冽的风。这个人,是属于他的。
    棠知道他在窗边看什么,想什么。不过不要紧,过不了多久,他将不能再看,也不会去想。棠就是万分确信。
    我如此如火如荼热烈分明的性情,带着像太阳一样炽热的情感。没有人会不喜欢我,就像没有人能真正离开过阳光一样。也没有人能把我比下去,就像太阳永远要升起来一样。而有些人,就像黑夜里的星星,就算再璀璨也敌不过太阳的光辉,而且永远不知道何时就会坠落。
    棠的出生似乎注定就是一颗太阳,然后预示着星的坠落。
    白蓝和鱼儿的生活是呈这样的变化的。一开始是克扣一半的伙食,接着是直接不供应,真不知道厨房从哪里借来的胆。白蓝数次到厨房争讨,每次都被拒之门外,甚至连一碗白饭都不肯给他们。最后他们只能花钱讨买,自己开灶,可就算如此,势利的人要么是不肯卖,要么就故意抬高价格。然后慢慢地积蓄被掏空了,只好变卖家当。为了一口饭,为了活着,尊严早被践踏殆尽。
    白蓝对鱼儿心怀愧疚。钱财乃身外之物,没有了就没有了,也罢,可他舍不得鱼儿受委屈,舍不得鱼儿被欺负。白蓝劝他离开,不要跟着他吃苦。白蓝很疼鱼儿,这一点毋庸置疑。
    若说世上没有人能入如神一般傲世的李静渊的眼里。但李静渊偏偏对鱼儿忌恨在心。
    “鱼儿怎么可能会离开你呢。鱼儿永远不会离不开你的。除非是死!鱼儿是见过公子衰败见过公子辉煌的最亲近的人,鱼儿是受过公子施救受过公子恩宠的人,鱼儿对公子将尊敬的无怨无求的守候到底……”
    “没问题的。鱼儿会和公子一起共度难关。我们不会被暂时的困难打倒的。公子请你再也不要说让鱼儿离开的话了。”
    鱼儿伏在白蓝的脚上哭。
    白蓝摸着鱼儿的脑袋,嘴角试了很多次,终于是扯不出一个习惯如常的笑。他坐在床边,眼神有那么一瞬是空洞迷茫的。本来空荡的大屋变得更空荡,入眼是冷清的阴暗的,院子里一地凋零的黄叶,可他看到的却是凋落一地残败的腊梅。胸口在一抽一抽的疼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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