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五章 红楼美人倾城舞,红尘一醉复解忧。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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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州繁盛,西市极为热闹,甚至犹如京城般,还有几家胡姬当垆的酒肆。
    素手纤纤善沽酒的女子,清澈无暇的碧眼犹如最美的翡翠,高鼻深目卷发,身形高挑而婀娜,笑起来,脸颊上两个深深的酒窝,比美酒还要醉人。
    每日来客络绎不绝,为了美酒,更为这异域美人。正像是唐人有诗云: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日落亦西沉,颓阳如醉,我倚在窗边,观望其外街市行人依旧不绝,只是太多人的目光都向这边投注而来,我摇摇头,收回视线。
    “三杯忘忧物,何必沽世情?”我举杯,遥敬,数月来辗转各处,尽渡劫波,几乎心力也无机会好好畅饮,现在终于得了闲,虽只有片刻功夫,亦是聊胜于无。因而不经意间就饮得多了,视线有些迷蒙晕眩。
    那杯中盛着西域龙膏酒,黑如醇漆,饮之令人神清气爽,饮下之后却是油然升腾起一股热意,暖人肺腑。
    只是再暖恐怕也暖不热心间发冷的伤口。
    然而对面这人,却是眉目不展,只道:“不如红尘醉,多矣。”酡红的夕阳里,此人一身绯色红衣,张扬而烈艳,自从出现在这里起,便已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顾飞白。
    “阿寻,你的伤还未好,怎么现在便喝起酒来来了?快快和我回去吧,顾府美酒无数,等伤好了,你愿意怎么喝就怎么喝。”语带竟然带着微微爱怜意味,像是劝哄,低哑如魅。
    听了他的话,我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你口口声声说我的伤、我的伤·····我的伤不正是你刺的么?
    顾飞白,你不是说,我们要从头开始,过像以前那般的日子么?
    这几日我过得,正是从前的日子呀````
    怎么现在你却又不乐意了?
    呵`````
    “我不走。”我饮酒杯中酒,“今朝有酒今朝醉,浮生若梦更来一杯。”我眯着眼,看他。
    顾飞白却是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任凭我这个醉汉如何挣扎,也是不不管不顾,在一众人或惊叹或惊异的目光中蛮横地将我整个拖出了酒肆。
    心中苦笑·····不想这么多人看笑话,我只等理理衣摆,跟着他走了。
    然而路过一楼时,我却是终于挣开了他的手,举目,只见那楼所挂的匾额上书三个大字——翠微楼。
    这一处自然是秦楼楚馆所在的街巷,已是傍晚,一户户楼馆都已经点了外间所挂的大红灯笼,表示已经营业接客了,那灯笼摇曳在微风里,染得呼吸间的空气都添了些暧昧气息。不时有穿粉着绿,妆容妖艳的女子掩着帕子,倚楼娇笑。
    我不由得眸色稍暗,一些并不美好的记忆涌上心来,那还未结痂的伤口又是微微刺痛,只是这里有个人,我却实在想见······
    然而面前这座楼是与众不同的,外间看着十分雅致,全不似应该处在这烟花巷里,也没有红灯笼高悬,更无女子倚楼卖笑,犹如万红丛中一点绿,媚而不俗,又如一锅肥腻肉汤中的一片鲜香嫩笋,清脆爽口。
    这翠微楼敢于如此鹤立鸡群自然是有原因的,楼中女子皆是色艺双绝,或擅音律,或工书画,尤以头牌清倌儿玉挽月,更是声名在外,闻名遐迩。
    “我要去见挽月姑娘,今日是月初。”我忍不住泛上来一个酒嗝,却是转而笑着对顾飞白说。
    顾飞白却又是一把掐着我的手腕,掐的我生疼。
    我忍不住狠狠地甩开他的手,带着微微酒意,讽道:“不是你说的们,过回以前的日子,以前我便是这么过日子。”说罢不再看他,径自踏步往翠微楼而去了。
    坊间总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翠微佳人玉挽月,美人如玉剑如虹。
    ······
    今夜,翠微楼外院中心的台子上,一名面貌清秀的少女素手弹琵琶,只听得那琵琶声声,一曲《琵琶吟》,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亦是十分动人的,只是台下看客用心听的人少,大部分却是有些不耐的。
    原因无它,因着今日是月初,翠微楼的清倌人玉姑娘照例为各位看客奉上舞剑,仅仅是一个远远的位子,也要白银五十两,而这弹琵琶的少女,只不过是来热热场子罢了。
    我原是细心听着这曲的,却是被身前几名富贵衣着男子的谈话声扰了性质。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说起来,这挽月姑娘剑舞得好,样子却并不生得怎么美。”言语中带着明显的得意之色。
    “挽月姑娘可是这翠微楼的头牌清倌人,芳名远播,多少京城达贵也是原道而来灵州,你怎可说她姿色不美?”旁边的人青年有些诧异,摇了摇头,似是极不赞成。
    “比起一般人,这玉挽月自是不俗的,只是和咱们灵州顾家子弟比起来么,却是差矣。”
    “顾氏?”另一人却是压低了声音。
    虽然三年前新帝登基,命大理寺及地方重审一些前朝留滞下来的冤假错案,顾氏谋逆一案作为其中最大、牵连最广的冤案,业已沉冤昭雪,昭告天下,然而顾氏整个偌大的家族,因当年之事,多已经斩了、至于那些处以流刑的、或者没为官妓的女子,也已不是死了,就是削发为尼了。
    所以提起来,都觉得有些晦气和冷意。
    只是想必实在难掩好奇,才忍不住发问。
    “正是顾氏,”这人也压低了声音,我不由得屏息细听,却听他道,声音里亦是掩不住的得意:“多年前,我伯父可是在京中任职的,那时年少,我随了堂兄去京中住了月余,就是那时候,见了顾家的小公子,真真是,”他咂咂嘴,一声叹息,“真真是惊为天人······”
    “多年前?那多年前可是十多年前了,你可不是在诓我吧?你那时不过舞勺之年,可真的记得这般清楚?”
    他们二人这般窃窃私语,不光是我,旁边好几个人看着都在偷听了。
    然而那据说伯父曾在京中任职的青年便愈发骄傲了,微扬了声音自得地道:“赵兄,我怎么会诓你呢?你小时候难道没有听过坊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么?‘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却是听过,这是汉时所歌颂武帝宠妃李夫人的,和这顾小公子又有什么关系?”那人疑惑。
    “这自然是说的这李夫人的,可也是说的咱们灵州顾氏的呀!这‘顾’,却是说得‘顾’姓,是说顾氏之人,皆有倾国倾城之貌呵!”
    “竟有这样的说法?”
    “这是自然,只是你那时也是年少,或许不解其意罢了·····”
    “这么说来,顾家的公子皆已经如你说的这般美了,据说他上头有四个姐姐,那他那几个姐姐,不是更、更······”那声音却是说不出来更如何了。
    “非也,非也······”
    听到此处,我却是不愿再听了,这两人,倒都是不怕死的。
    却原来早年间坊间确实流传“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说法,只是那时顾氏何等风光。再后来,我也用这句话调侃与他。
    他却笑着回答我·····回答我什么来着·····我被牵起了回忆,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不禁皱眉思索。
    “不为倾国,只为倾你一人而已。”耳畔似乎响起,低哑而魅惑,恰如情根深种,
    百种心思绕指柔。
    对,就是这句话······不禁佩服自己,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还能将之忆起。
    不对·····这声音未免太真切了些!而且,也不是少年时顾飞白的声音。
    转眸一看,却见是顾飞白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我的旁边,凑得我极尽极尽,勾唇笑着,隐隐一丝似莲非莲的香气缭绕鼻尖——明明一身郁烈红衣,明明容色夺人,绯艳而冶丽,却能将自己隐在了人群中,令人丝毫不觉。
    心中不禁升起一缕寒意·····
    然而我只是转回头,并不理会他。
    呼吸间飘来一缕十分浅淡的血腥气,前头那两人也不再说话了。
    ·····这两人,恐怕此刻已经命绝当场了。这一丝异样,本该被人发现的,只是突然之间,众人皆屏气凝神,一时间四下阒静无声,落针可闻。
    大家都伸着脖子往前看了。
    原来此刻台上缓缓走出一名女子。
    这女子大约花信年华,薄施粉黛,生着两弯纤纤黛色柳叶眉,之下是清凌凌神采飞扬丹凤目,妩媚之中,亦隐现一股英气,头上梳着单罗髻,上别金镶玉步摇,耳著明月珰,身穿窄瘦石榴裙,外罩一条五色百鸟裙,行止之间摇曳生姿,罗袜生尘而香风拂人,然而气度最是典雅不俗,令人望之如望洛水湘妃。
    此人正是翠微楼的头牌清倌儿——玉挽月。
    她的身后跟着一名身形纤小的少女,手里恭敬地捧着一把剑,那剑自然并非杀人之器,上面也没有沾染半分血腥。
    我一时不错眼的看着她,却见她亦是蓦然抬眸,与我遥遥相望,目光交接之处,百转千回,顿时心中感叹,不知是要作何想。
    只是她快便别了视线,一手执起柄上悬挂着绯色剑穗的舞剑,向着观众微一欠身。
    之后,便是舞剑。
    我不由得想起来一句诗——“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然而公孙氏如何,我是没有见过的,但是要说一舞倾城的,便非玉姑娘莫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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