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三 人心真伪何须辨?曼曼痴情可堪怜。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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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宫谓常如以往一样,非要拉着我一并跟在顾飞白身边。
    顾飞白和他的宝贝蝴蝶在郁郁花丛间追逐嬉戏,又是一副奇异的娇憨情态,宫谓常凝着红衣身影,却是看得出神,眸中是掩不去的爱意,以及深浓得化不开的哀愁。
    这几日他在我面前倒是不再遮掩了。
    呵,又是一个痴心人`````这世上的人,到有些痴缠意味。
    不知人生忽如远行客,不知尘缘从来如流水,今朝有酒,且尽一杯。
    我不由地想。
    这几日,想着欲杀了这灵犀蝴蝶,也已经试了许多法子,然而却皆以失败告终,不过好歹引着这噬人心魂的蝴蝶,让顾飞白吃了稍许饭食。
    此处为顾家后院的花圃,其中植着许多奇花异草,这些花草争奇斗艳,芳香馥郁浓烈,然而皆是十分脆弱娇贵的,需要人小心看护。
    此刻便有一人,佝偻着身形,颤着脚步,一勺一勺地施着花肥,那大概是一株大理国移栽而来的十分稀有的茶花——花鹤翎,只是时值夏末,早已过了花期了。
    我以袖掩鼻,这人`````也忒无眼色了点。
    这人,脸上带着十分沉重的铁质面具······只是,身影竟是如此熟悉。
    我欲要仔细打量他,然而这人却是急忙避开了目光,只是眸中的浓烈灼烧的恨意,令我心中一动。
    “你不认识他了?他是青洪帮的总舵主木青良啊!”宫谓常却是踱到我身边,也终于肯收回了目光,看着我,声音里却带着恨意与嘲讽,像是终于可以找机会在言语上驳回我一般,笑道:“飞白废了他的武功,挑了他的手脚筋脉,将火烙的铁面具安在了他脸上,又让人轮了他三天三夜,不过他的命真是硬啊,怎么也死不了,可叹,可敬!”
    我听了他的话,不禁敛眉,却没有像以往那般争锋相对了。
    木青良、木青良······
    一些不那么美好的回忆渐渐涌上心头。
    谁让他非要以顾飞白作为交换条件呢?呵······
    原是这木青良,人称“翻江蛟”,是霸占着长江下游漕运的数个帮派之中的最大帮派——青洪帮的帮主,长江水域的漕运一块,因为利益十分巨大,而朝廷又管辖不力,百年来便盘亘着许多江湖势力,其中鱼龙混杂,而青洪帮,却是这些势力当中真正能够呼风唤雨的角色,青洪帮坐拥十二片水域,每年有无数商贾巨富为了通行便利,为其送来源源不断的钱银珍宝,而这木青良,一身腾龙功法亦是何等霸气威厉,那时候,为了疏通长江水运,我曾请他与苏州八珍楼一聚,却是带上了顾飞白,彼时候顾飞白已担当了教中左使日久,威势渐高,自可参与教中事务。
    我答应以南方离门所控制的领域为其让渡便(bian)宜,然而这木青良贪心不足,竟提出除了到吃下我给出的条件之外,还要将顾飞白“让于”他一月,他大概是以为顾飞白只是凭着美貌入了我的眼,才作了这有名无实的左使吧。
    “万请独步教主能够圆了鄙人这个小小心愿啊!鄙人可是爱慕顾公子许久了,教主若是不能割爱,木某却是辗转难寐啊!”木青良彼时笑得爽朗,却真的让人有一种想将他那张还算俊朗的脸打成猪头的冲动·····
    真是卑鄙小人!趁火打劫着实可恶······
    只是彼时我恨恨地捏碎了手中的杯子,却还是答应了他这一十分无礼的要求。
    虽然顾飞白好歹是教中左使,这样做是极大地丢了火莲教的颜面的,只不过那时教中因数桩牵扯地方官员的命案被朝廷盯得十分紧迫,已被封锁了许多常规门路,正是青黄不接人心浮泛时候,俗话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再不开拓门道,打通长江口岸,教中人心只怕都要不稳了,所以这木青良才敢如此开口。
    只是没想到顾飞白甫一入了青洪帮的那晚,便将木青良斩了,青洪帮顿时大乱,更没想到顾飞白早已秘密谋划多年,在其中安插了不少心腹眼线,只等青洪帮一乱,便趁势将其收降了,过程自然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听话的,剁了脑袋挂了示众再说。
    这下好了,收了青洪帮余众,更是得了长江下游漕运这块肥肉,当时得到这个消息,我可真是喜出望外,好好好!木青良这厮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下场,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呵,还把自己的命都给搭上了,虽然当时对顾飞白这些年擅作主张而觉得不妥,但却被这意外之喜冲昏了头脑,彼时抚掌大叹顾飞白真是个人才,便想当着全教众的面好好赞他一番,再升他的位置是不可能了,那更擢其威势。
    只是顾飞白却是在之后数月内都未曾理会我。
    自然,那几月他虽然不理我,我也是不甚挂心了的,因为那时,我是美人姬妾在怀,拿下了长江水运,朝廷那边又用了些手段脱了身,便更是夜夜笙歌丝竹不绝,且亦发现了一件顶有趣的事——雷门门主牧云原来还有个藏着掖着,养在外面的儿子。
    却原来这木青良未死······
    只怕这木青良想死,顾飞白也不会让他死的吧······只有在这污浊的世上苟延残喘,活的如同一条人人唾弃的癞狗,烂泥之中的ju虫一般,方符合他的心意啊。
    然而一声叱喝扯回了我愈渐飘远的思绪······
    只见顾飞白依旧一身郁烈红衣,只是衣上层层染了浓重的血腥,不知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脸上也有些血迹,一身煞气逼人,恍如地狱中一朵业火红莲,呵!
    此刻他又疯癫着挥舞着赤魅了,又是狠戾却毫无章法地剑势,却是招招皆是刁钻古怪,直欲取人性命,只是这回他不止是要将人赶走,而且还紧紧追着那可怜人不放,像是非得剁了那人才能解了心头之恨,那被他追着的家伙面色煞白,因为不敌又不能还手,已经被砍伤了数处了,也只能如无头苍蝇般地到处躲避,旁边的人,亦不会施以援手·····
    我看得摇了摇头,啧啧称奇,然而正在这时,顾飞白的身形却像是一朵蓦然从枝头凋零跌落的,哀婉而凄美的花。
    “飞白!”宫谓常大惊失色,身形如电,急忙上前将他扶将起来,“独步寻!”只是旋儿他又转头对着我大喊一声。
    我愣了愣,茫然不知何意。
    原来他方才欲要上前扶人,却被蓦然睁眼的顾飞白给砍了一剑,幸好他躲闪得急,却亦是被割断了衣袖,臂上被剑气划过,裂开了一道细细的伤痕,正流着鲜血。
    此时顾飞白摇摇欲坠,却是死撑着驻剑而立,浑身皆是煞气,那些荧蓝色蝴蝶,因着方才剑气的缘故,在空中飞舞不休,倒是不再落于顾飞白的身上。
    见我没有动作,宫谓常却是拧紧了眉头,“还请你移动尊步,过来!”
    我移动脚步,缓缓踱到顾飞白身边,那红衣人眼也未抬,只是竟然没有朝我挥剑,似是十分地倦怠了。
    “阿容。”我不由得唤他一声,声音莫名低哑,便尝试着将他拥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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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唤醒他,只是、不要伤了他。”宫谓常敛着眉,眸色黯淡,这几个日夜顾飞白疯得越发厉害了,他便天天跟在顾飞白身后,不分昼夜,不眠不休,此刻眼下是浓重的青影,神色亦是十分疲倦,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斩钉截铁。
    夏末的风夹着太过浓郁的花香,拂的人心烦乱,而我却只见怀中人眼睫轻颤,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化在风里,“阿寻·······”
    似莲非莲的清郁幽香萦怀。
    我怔了怔,却是不由得对着宫谓常道:“其实我也在想,为什么当年救了他的,是我,却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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