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一叶飘然沧波里, 沧海淡然人独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6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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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小船,只留得三个人落脚地,一个是我,一个是江蓝笙,另一人,一身黑色束衣,头戴斗笠,只觉得身形纤长,纤腰束素,却不知是谁,江蓝笙站在船头,黑衣人站在船尾,我却是被他们夹在了中间。
    “少爷,可以起船了么?”听声音,只觉得清泠中缭绕一丝妩媚,竟然是一名女子。
    “嗯。”江蓝笙站在船头,清癯瘦削,一身蓝灰色粗衫,一头长发只用一根简素的檀木簪子束着,腰间坠着一管白玉箫,玉质温润良美,显然是良工雕琢的名器,就如其人一般,白玉箫上悬着一个靛蓝的八道盘长结——之下蓝色流苏微微晃动,那便是他身上唯一的饰物了,却难掩其风姿俊秀。
    我突然想起一句古话,叫做“君子无故,玉不离身。”因为温雅良玉如君子,谦谦君子似良玉,“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那诗三百当中如绿竹猗猗的君子,说的就是江蓝笙吧。
    这样看去,他的人便好似一株兰花,空谷疏影,沐月流霞,秀雅至极。
    然而他只是稍看我一眼,面上无波无澜,便转过身去,负手而立。
    敛眉。
    只是此刻我的头脑略微昏沉,心中有些不安,又想到这几日在岛上情形·····不禁捏紧拳头,我虽自认然素性通达,其实不屑什么阴阳伦常,不至于对那些事耿耿于怀不能成寐,但对我来说,让我独步寻屈居人下,婉转承欢,并且那人还是自己当作胞弟般亲之爱之的阿七,却是极大的耻辱,能无人知晓最好,自然也不想让外人知道,江蓝笙能入得岛来,又经过白老的牵引,现在对我又似乎这般冷淡,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晃了晃脑袋,甩开思虑。现在来想这些,又有何意?还不若赶紧先离这岛去吧!
    却只见那看不出相貌的黑衣女子蓦地申出右手,三道紫色细丝便从袖中翻飞而出,瞬间便将缚船的粗麻绳给绞碎了。
    徐娘子`````
    “好久不见,独步公子。”那船尾的女子倒是抬起头来,只是斗笠下黑纱掩面,依旧看不清面目,却是一双眼睛,透过黑纱依旧清亮有神,原来我方才已经将她的名号喃喃说了出来。
    “好久不见。”我微微哑然,许久、不禁笑道,心下倒是稍愉。
    徐娘子,紫电丝的主人。
    “她自愿前来、助我、咳咳。”江蓝笙未转过头,却是淡然道,声音沉静如幽泉,只是一声止不住的轻咳,仿佛搅碎一江月色,期间他只是略略看了我一眼,便别过头去。
    我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多谢!日后若是有我独步寻帮得上忙的,定当相助!”听罢,我却是对徐娘子抱拳,毕竟我和她交情不深。
    “独步公子不必客气,”徐娘子却是笑吟吟,声音软如丝,“只为当日公子出手解救奴出窘境,再报那一句之恩罢了。”
    海风拂面,吹得人深思清明不少。
    听罢,我有些愣然,脑中思索,渐渐浮上些记忆。原来徐娘子虽以紫电丝这样的奇器成名江湖,出行却总是遮掩面目,不肯以真面示人,江湖八卦者对此猜测纷纷,总想一探究竟。许多年前她被数名武艺不俗的登徒子围困在苏州八珍楼,对方以多欺少,便被那群轻薄子揭了脸上黑纱,才发现原来她半面脸不知何故被毁却容貌,十分狰狞可怖,故以黑纱掩面,虽然另外半面脸妩媚秀丽,围观者却只是对她被毁容的一侧脸指指点点,唏嘘一片,特别是那几名登徒子,更是出口伤人,那日我正好在八珍楼,看不过去,便出手教训了那些登徒浪子,顺带驱散了好事的围观人群,算是替她解了围,我当时自诩风流无匹,怜香惜玉之心起,看她黯然伤神,便诚心说了句,“美人半面犹倾城,何故黯然独伤神。”
    当时与我同游苏州,在八珍楼上品那八珍的,还有顾飞白吧。
    想到此处,我倒是忍不住唏嘘了。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倒是柳成荫了。
    “徐娘子此等胸怀气度,令我佩服。”
    我又笑道,一个浪头打向传来,船身一荡,我却是站立不稳,显些跌进海里去,却是江蓝笙不知何时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看进他那双睫眉深秀的眼睛,澄澈空明、澹静清虚,不禁怔了怔。
    虽知说谢谢有些生分,但还是忍不住说道:“蓝笙,谢谢你。”
    “······咳咳。”江蓝笙似乎想要说话,但是却只是虚握拳头,掩在嘴边,挡住了那声咳嗽,垂眸、眼睫轻颤。
    我又与徐娘子说了一些话,她倒是与我说了一些火莲教现在的境况,原来火莲教对外宣称,教主独步寻因为修炼一门殊绝功法走火入魔,暴烈而亡,教众为其隆重举办祭典,又迎立新教主顾飞白执掌大事。一番对话下来,只觉得前尘如梦,岛上数月,原来江湖已经经了许多变化,他们倒是不怕那些所谓卫道教派趁着教中一时失主而群起攻入·····不,顾飞白其实早已成名在外,这许多年来,为了摆脱教中俗务,自己逍遥快活,教中许多事务又何不是假手于他的呢?
    其实教中初时为了分化权力,设了左右二使,左使管理内务诸事宜,右使执掌外务而权力极大,我却因着自己的私心缘故,这些年来对宫谓常又是打压又是削权,生生让其威信日薄,自来以右为尊,教中右使之于左使,却是似尊实贱,也不知宫谓常素日里我对顾飞白亲厚,待宫谓常倒是过于严苛,也不知现在他如何了?是否迫于顾飞白的淫威叛了我?又是否他心中也早已起了叛我的心思?我越想越多,越思越深,只觉往日种种皆是迹象,一众教众要叛我,简直是早有迹可循,不啻煌煌昭然。
    顿时如一盆冷水夹着并渣子蓦然浇头,让我从头到脚凉了个彻骨。
    我只道他人恩将仇报狼心狗肺,叹自己时乖运蹇,遇人不淑又引狼入室,今日才落得这个落魄下场,却从未曾想过自己的缘故。
    罢了······自作孽,不可活。
    历历往事犹在目,我不禁暗叹一声,让海风吹散这些无谓的思绪。
    一条窄细小舟,却是在滚滚波涛一路上乘风破浪,竟如箭矢般迅疾,江蓝笙立在船头,身影清癯秀雅,却是如山岳般岿然不动,知他是用了自己一身内力行驶船只,又有些酸意。
    眼见原来如琼楼玉宇灯火琳琅的无名岛越来越远,直至看不分明,又看江蓝笙上船之后,不知何故,便好似不愿与我搭话,忍不住道:“一步千山雪,还可以这样用啊,看来当年那句话应该改成‘一步千山雪,踏浪觅归途。’哈哈!”
    说罢又是黯然,之前是顾飞白,现在又是阿七,阿七`````蓦然间心间又是一阵抽痛,我心中因连日来的事抑郁不已,又因现在渐渐离岛而心怀稍畅,真真是苦乐交加。
    “寻,”他叹息般地说道,“让你久等了。”他的声音从来便清淡,如水、如玉、如春风拂过静谧湖面,仿佛心中霁光朗月,无一事萦与心而云淡风轻。
    海风中,我看着他,眉目清远隽然,他的眼尾微微下垂,似乎天生带着一种怜悯与悲意,如水月离尘,然而眼睫深秀浓丽。
    我突然有些羞愧。那日我虽然知道他与顾飞白纠缠,不知情况如何,却与阿七离去,不再管他,事后并未打探他的消息,路上也没有传什么讯息给他,便跟着阿七回了无名岛。
    不知他又会作何想。
    这样想着,不禁柔声道:“你、来了就好。”
    海风拂面,谁的声音,已听不分明。
    小舟如海上浮叶,行驶却是迅疾如风,大约在海上行了盏茶功夫,眼前便出现了一艘漂浮在海上的渔船。
    是敌是友!我不禁双目微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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