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过花间敬上的拜师茶，在花间磕了三个头后，路羽算是正式收下这个水灵灵的小徒弟。说是茶嘛，其实就是临云山上特产的云间花的叶子，形似柳叶，碧绿莹润。平时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是夏季驱避山中蚊虫的好物。芒种后采其新生嫩芽，晒干后泡水喝，味道清苦，沁人心脾，此地百姓多饮此物而弃茶，毕竟茶价也不是普通百姓能承受得起的。随后，路羽让花间回到屋里，褪下衣服，又给这孩子上了回药。看花间一副扭捏的样子，身体都不自觉紧绷，路羽也不说破，只故意转移他注意力地说起话来，“说起来还不知道你多大了？”路羽让花间躺下给他上后背的药，白皙的后背上蝴蝶骨突起一个完美的弧度，上面斑驳的淤痕更增加了一种凌虐的美感。路羽看在眼里却只有心疼，“今年梅花开的时候就满十岁了。”温和的药水涂到隐约渗血的伤口还是有点疼的，花间背脊**了一下，又放松下来。
    “你喜欢梅花啊？”背后的人动作轻柔地抚过背上热烫的伤处，花间慢慢匀了气息，知道身后的人是自己选择倾心信赖的人，是自己的师父，心里慢慢平静，甚至涌上一股甜蜜，“娘亲最喜红梅……”仿佛回到了不是很久远却仿若隔世的过往，花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飘渺和感伤，“我们住的院子里种满了梅花，冬天的时候，红梅映雪，冰肌玉骨雪玲珑，墨棋清酒书自香。那是我此生见过最美的风景……”还有人。在心里说完这句话，眼前浮现娘亲微笑的脸，苍白的肤色掩映在点点红梅间，那么好看，那么好，是花间看过最美丽的人。可惜，该看的人却从来没有在冬天踏入院子过。
    后背一痛打断了思绪，花间从低落的情绪里醒转，就见自己的师父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前，一手拿着药膏，一手点了点自己胸膛。不好意思地坐起身，花间想把衣服赶快穿好，却被面前的人伸手挡住，“急什么，背上药膏还没干呢。”路羽把少年拢在胸前的衣服轻轻拿开，右手食指挑起伤药，往花间瘦弱的胸膛上抹去，眼角视线不受控制地在高高突起的锁骨下停顿了一下。“你不用怕，我是你师父，我会教导你，保护你。永远不会伤害你。”路羽认真地看着花间绿色的大眼，波光粼粼的眼中可以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倒影，“你要学会相信我。”看着面前人专注的墨色眼眸，花间最后一丝恐惧在路羽温柔包容的眼神里消失殆尽。他重重咬了下唇，像在心里给自己下决心，脸上情不自禁荡起了涟漪。
    换好药，路羽洗净手，准备去山里采草药。让想跟去采药的小徒弟在家里待着，实在没事做可以尝试做个饭，就是别把厨房烧了就行。路羽不放心地详细叮嘱了花间一番，在对方疑似有点鄙视的眼神中，一步三回首地出门了。这孩子，还真是……路羽好笑地想，早上那个害怕被我送下山的楚楚可怜的娃娃肯定被掉包了。恩，肯定是。其实留下花间，还收他作徒弟，真是路羽一时的气愤之语。他心疼花间的遭遇，也联想到了自己，一时意气，等看到那孩子迫不及待跑进屋端出桌上的冷茶，跪到自己身前双手敬上，一副深怕自己反悔的样子时，自己却是真的不忍心了。
    他只有假装淡定的接过冷茶抿了一小口，嗤～隔夜茶的味道真是像猪食一样糟糕。路羽想起那个味道还嫌弃地抿了抿嘴。沿着一条羊肠小道进发，路羽表示很愁，很愁啊～他自己都还只有十八岁，他怎么懂怎么教徒弟啊？随手拽过路边的野花，一片一片撕下来扔掉，脑子里还在纠结，想想师父当年怎么教自己的，依样画葫芦好了。恩，就这么决定。路羽抛开光秃秃的花心，往上提了提背后的竹篓，一边走着一边还在想，得赶快多采些草药，明天下山给小徒弟买身合适的衣裳。恩，我也是师父了，路羽挺挺胸，又想到多个人多张嘴，以后不知道还要增加多少开支，养家的路任重道远啊！挺起的胸泄气地回到原来的位置，路羽撇撇嘴扒拉开路上横生出的一根枝条，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变得孩子气了许多，又噗嗤一声笑出来。
    等到日暮西垂，路羽在微暗的天色下慢悠悠往家走。傍晚的空气黏重而潮湿，带着阳光来不及收回的味道，草丛里时而有虫子的叫声，细细弱弱的，仔细听又什么都听不见了。夜晚的山里其实是比较恐怖的，黑洞洞的树林深处总像隐藏着要吃人的怪兽，偶尔还有一两声凄厉的怪叫，像鸟叫又像风声擦过林尖，总之让人不寒而栗。路羽倒是不怕，可想到家里那个时而鬼灵精怪时而娇弱可怜的小徒弟……路羽加快脚步往家赶。远远地看见屋子里渗出暖黄的灯光，路羽心下一暖，快步走进了院子。一直坐在桌边托着下巴等人的花间听见外面的动静，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不小心扯到背后伤口，微龇了一口大白牙，开心地迎了出去。“师父，”花间有点不习惯这个陌生的称呼，却坚持这是自己与面前人的联系的证明，心下高兴，语气都带上了几分轻快，“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路羽也是不太习惯，一天之内本来孤身一人的自己就有了个需要自己照顾的徒弟，感觉很是奇异，这份责任，自己是不是有能力担负终身呢？路羽也不说是为了给你这讨债鬼添衣买食，才不得不辛苦走进山中深处采药，只背着满满一竹篓药草转身迈入药房。花间忙捧了松脂油灯出来照明，大眼好奇地看着路羽把各种药草分门别类放到晾干架上晒药用的筛子里。此时，路羽才似想好措辞般，幽幽开口，“今日走远了些，以后不会了。”想到少年刚刚见到自己眼中的激动和残留的一点恐惧，路羽心颤了颤，当初他是怎么吃尽苦头一个人逃到这么远，深夜晕倒在乱葬岗的呢？表面看起来若无其事的，其实不过是个十岁大的孩子罢了，心里该有多害怕呢？深深看了眼执着灯火的小徒弟，摇曳的橙色火焰打在花间兴奋的小脸上，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了浓重的阴影，像化了浓妆一般。路羽伸出手揉揉少年坚硬的发尖，“对这些感兴趣？以后教你医理好不好？”不是很习惯这样的亲密触摸，花间本能想闪躲，但看着灯火下男人柔和的表情和眼里的笑意，花间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扬起俊俏的小脸，绿色的眸子在黑夜里变成墨绿，像能吸尽人的心神，诡异的美丽，“恩，我还要学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