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子月诺缩回手，站起身，弹了弹藏青色衣袍上看不见的尘土，转身将烛台放到榻上红木镂梅小桌上。
    小桌上一盏热茶，热气氤氲，旁边摆着一方出淤泥不染莲叶端砚，里面的墨已经干涸，桌上铺开一张宣纸，纸上一点落墨，犹如雪中点梅，特别醒目。但不知为何，子月诺却觉得十分顺眼，抬眼看了看一身白衣缩在墙角的福往，觉得，福往好比这张白纸，只差一点墨色。
    “留不得了。”好似叹息，子月诺目光晦朔，微沉：“你，留不得了。”
    缩在墙角的身影动了动，福往慢慢抬头，双目无神，空洞无彩，循着话声慢慢转向子月诺，声音喑哑干涩，低低的问：“主子，回来了……”
    “哼，你心里只有主子。”子月诺冷笑，拿起桌上的宣纸展开给福往看：“你看这张宣纸还能不能用？”
    福往瞧了一眼，慢慢转回头，把脸埋在阴影里。
    “朕觉得还能用，你觉得呢？”子月诺眼角攒起一丝笑意，自眼底慢慢晕染开来：“你想在你主子接你回去之前，再领教一下朕的刑罚？朕不怕浪费功夫陪你玩。”
    福往蓦然抬头，满眼惊慌恐惧，抿着发白的唇，瑟瑟发抖：“写字，作画，都可。”似乎怕子月诺不满意会惩罚他，略一顿，又添了一句：“只作画要把握好技巧，写字要注意间隔起笔，方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子月诺满意的点点头，笑笑不说话，回身把宣纸铺到桌子上，食指在砚台里蘸了一下，摁在宣纸上的小黑点上，子月诺又问：“这回还能用么？”
    福往不知道子月诺的意思，呆呆的看着子月诺斜眉一挑，想起什么似的，不甘道：“泼墨可成画。”
    子月诺点点头，掀开桌上的茶碗盖，两指浸在里面搓了搓，不在意的将水渍抹在袖口，笑问：“小往想让你主子看到干净的你还是肮脏的你？”
    福往扭头把脸埋进臂弯里，背对着子月诺，表达自己的反抗。
    “就像这张白纸，那么大一片白，只是多了一个黑点，可打眼一瞧，首先注意到的就是那微不足道的黑点。可就是这微不足道的黑点，却让人否定了它很多用处，就是想用来写字作画，也不如原先随意。”子月诺又伸手去扯福往，两手拽着福往自胸前露出来的铁链往外扯，福往吃痛，不得不转身面对子月诺。
    子月诺面含微笑，目光和煦，可只有尝过子月诺手段的人才能领会，那笑意味着什么，红唇白齿，上下一合，丧命的人和动物不知凡几。
    “万万好，不如一个坏。白里不容黑，黑里可纳白。无论黑和白如何混淆，都是两种颜色，根本不能混为一谈。但是白染黑醒目，忽然变黑的东西，怎么会不惹人注目。”子月诺语重心长，眸底含笑：“小往是聪明人，不用朕再多说什么了。”
    意思已经够明白了还要说什么？福往心里泛起酸涩，垂着眸子，好似宣判死刑的囚犯，默然等候秋风起，刀落碧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