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终之弈  第十一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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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司就见冷羡,关上门问他指示,东海岸行市激烈,棉花、燕豆涨翻倍,林仙寻的预测已经成真,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
    香逸雪翘二郎腿,轻轻拍着膝盖,脸上看不出表情;冷羡知道他在盘算,难得乖巧站在一旁,静静候着也不打扰。
    岔路就在眼前,究竟放手一搏,还是墨守成规?!虽说林仙寻铺好前路,但真要全盘押下,拿整个龙城去博弈,重重顾忌宛如泰山,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半晌,香逸雪轻声道:“仙寻只说有人囤货,故意哄抬谋取利益,但形势似乎不止如此……”
    冷羡皱眉道:“按照这种势头下去,不少行当都会遭殃,再无起死回生之力!”
    香逸雪眯眼道:“收割殆尽庄家洗牌,海岸商行重新开局,这伙人的如意盘算!”
    “真这么能耐,王殿也难制压!”冷羡狡猾的眼神,露出少许兴奋,压低声音道:“至少一时半会,压不住这涨势!”
    “心急了?”香逸雪瞅他一眼,神情淡然道:“记得入司第一天,我教你四字箴言?!”
    冷羡不以为然道:“笑话,赚了不落我的钱袋,输了是你伏法认罪,贪婪和恐惧都与我无关!”
    香逸雪笑骂道:“乌鸦嘴,看不得人好的病,你还真得改一改!”
    冷羡道:“啰嗦,到底怎么盘算?我可没时间耗着!”
    “呵,你该做啥做啥,就当无事发生……”香逸雪走向书架,挪开一堆杂物,露出柜中暗格,淡淡道:“你跟离寻说一声,等会我去见族长,让他跟我一道去!”
    冷羡接口道:“我通知殷先生,让他准备出发!”
    香逸雪笑道:“你倒是机灵,猜中我的心思!”
    冷羡讥诮道:“这还用得着猜吗?带上全司最没用的家伙,不是去作戏还能干什么?”
    “张嘴就没好话,碰上爱计较的,真真是嫌命长!”香逸雪打开暗格,取出珍珑袖箭,扔给冷羡道:“带着防身,还保不住你的小命,我只能替你出份棺材钱!”
    “将它给我,那你呢?”冷羡接过袖箭,藏在袖中道:“列一个必除名单,你可是位居榜首!”
    香逸雪道:“不用担心,山庄之内,敌手有限!”
    冷羡道:“逼你出山庄,很难?!”
    香逸雪道:“不难,真如你这般蠢,我也没办法了!”
    冷羡道:“……”
    香逸雪哈哈一笑,转了话题道:“我带离寻去见族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只是当中一个意图。”
    冷羡自作聪明道:“故意拖他下水,上边一旦问责,便可趁机谴谪!”
    “小羡,为师在你眼中,真有如此卑鄙?!”香逸雪闻言失笑,摸摸他的头顶,玩笑似道:“他究竟怎么欺负你,让你这般念念不忘?!”
    冷羡皱眉道:“别总当我小孩子,带他还有何目的?!”
    香逸雪道:“梅风说得也有道理,依他阴沉偏执个性,调去哪里都难相处,所以我打算亲自带他……”
    冷羡张大嘴巴,惊得掉了下巴!
    “小羡,若是按照岁数,他算是你的师兄!”香逸雪手掌轻抬,合起他的下巴,玩笑道:“记好了,同门之间禁止轧压,违者自罚俸禄一年,正好拿来做我的酒钱!”
    冷羡道:“……”
    稍晚一些,香逸雪带离寻跟玉繁烟汇报,以前掌管山庄买卖自主,现在掌管龙族市易司,重大决策得经两位族长、六部要员和众司合议。
    对东海岸的溢价,保守派占据多数,认为观望为先,别捡不着兔子,反被老鹰抓伤。
    一连数日的商讨议事,与会者们走马换灯,东海岸行情节节攀升,族中结论却迟迟难下。
    香逸雪在议事厅公然讥诮,这是打算观望到行情结束吧?!等换一轮庄家重新开局,龙族又能有多大变化?!
    “师兄,言辞太过,在座不少都是前辈!”梅风听不下去,将人拉到门廊下,好言劝道:“心急换不来想要的结果,你又何苦白白得罪众人?!”
    香逸雪挣脱手腕子,指使离寻端来茶水,慢条斯理道:“言辞激烈,是为让你们清醒,看清楚局势!”
    梅风一屁股坐下,拿袖子扇风,忍不住道:“看清楚个屁,都被你气得冒烟了!”
    “活该如此!”香逸雪端起茶杯,拿盖子抹去浮沫,翘着二郎腿道:“一群不懂装懂的人,生意买卖一窍不通,怕连算盘都没摸过,还自以为老成持重,笑话!”
    香逸雪当面嘲讽,让站一旁的离寻,处境颇为尴尬!
    梅风挂不住面子,心里难免起怒,神色不悦道:“你要卖掉族中库存,去东海岸一搏输赢,大家又怎能不慎重?!”
    “你们慢慢想,等把行情错过了,那便是最慎重的结果!”香逸雪自顾饮茶,只当不知他情绪,讥诮道:“反正,我对你的决策,也没抱多大期待!”
    梅风被他噎得抓狂,想发作又顾忌外人,少不得按捺脾气,板脸训斥道:“兹事体大不容闪失,我相信众人的智慧,绝不会比你一人的差!”
    “确实,不差!”香逸雪瞟他一眼,似嫌话还不够重,冷笑奚落道:“有道是愚者千虑,偏偏又齐聚一堂,千思万虑得把梅族长绕糊涂了,忘了谁才是市易司的司长!”
    梅风怒道:“龙族非是一言堂,别说是司长,即便是族长,也不能任性而为!”
    香逸雪啧啧两声,故作赞叹道:“无知者果真无畏,蠢得都令人发指了,还嚷得这般理直气壮!”
    梅风怒视对方,气得说不出话。一旁的离寻更是尴尬,梅风好歹是副族长,被骂得如此难堪,还被自己给瞅见了!
    “瞧瞧,转舵时机来了,却被风浪吓傻了!”香逸雪若无其事,撂下茶杯起身,瞅着梅风挖苦道:“天天喊着让族民过好日子,原来是句发自肺腑的空话,梅副族长真是能耐呀!”
    说完甩袖而去,气得梅风脸成猪肝色!
    沥沥细雨左苑檐下,离寻虽然带着雨笠,但因时间站得久了,衣衫已经湿了泰半。
    “卖蚊帐的老板说,是位十七、八岁少年,买了跟我相同的蚊帐。我已把情况告诉将军,让他帮我留意这名少年!”银兰边说着话,边瞅着窗外,不悦道:“你到底搞什么名堂?当真要他彻夜护卫?!”
    香逸雪无奈道:“你动用将军的兵力搜寻,还是不愿相信山庄之人?”
    银兰开门见山道:“我不相信那女人!”
    香逸雪失笑道:“蝶姐怎么招惹你,让你记恨到如今?!别说你还在吃醋,我们并无半点私情!”
    “你们成天介合谋算计,比私情更让人厌恶!”银兰冷着脸孔,瞅着离寻道:“你少转移话题,给我解释清楚,怎想到要收他为徒?!”
    香逸雪玩笑道:“意外吗?你不觉得我和他很有师徒相吗?!”
    银兰活动手腕,威胁道:“一句话解释清楚,否则……”
    香逸雪无奈道:“我求不来调令,他又脾气执拗,与别人都合不来,所以我只好亲自调教,希望到我走的那一日,能让他的心性有所改变!”
    银兰瞅他半晌,才又狐疑道:“我只见你让他整日随行,连夜里也不准他回去,让他在檐下风餐露宿,除此之外我并没见你教他什么!”
    香逸雪道:“耳濡目染,还不够吗?!”
    银兰讥诮道:“教出一个登徒子?”
    香逸雪笑道:“别想得这么下流,你会教坏我的徒弟!”
    银兰道:“……”
    “绯翼那边进展如何,可追到夫人的线索?”香逸雪忽想一事,收敛笑容道:“再没听你提起神箭手,想来是逃脱绯翼的围捕吧?!”
    “提起此事,让人心烦!”银兰眼露忧戚,神情焦虑道:“几次围捕都失败了,听说炉火都未熄灭,应是有人通风报信,才会在慌乱中离开,将军身边出了内鬼!”
    香逸雪道:“将军非是无智之人,这段时间未有动作,想必已经做好应对!”
    银兰忧心忡忡道:“我担心夫人已遇害,王会因此迁怒将军……”
    香逸雪拍拍银兰的肩膀,正欲说几句宽慰的话,就听得离寻吃惊声音:“族长,您……”
    大门被人猛地踹开,梅风怒不可遏的脸,吼声几乎掀翻屋顶,怒发冲冠道:“香逸雪,你给我滚出来!”
    随后跟来的乐天,扶住趔趄着的离寻,后者被盛怒的梅风,一掌打得后退几步。
    “唐老板送的香料呢,慕容先生想要一些,说有安神助眠之功效!”香逸雪瞟眼帘外,对梅风不以为然,连外袍都懒得套,交代银兰道:“我记得是蓝色瓷瓶,正好让梅风带回去!”
    梅风已经撩开帘子,一个箭步冲到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怒吼道:“最近离城的商队,车里都装着什么?”
    银兰见惯他们打闹,也懒得过问这些,便去外屋拿香料。
    “囔什么?!”香逸雪推开了他,歪头瞅眼大门,不悦道:“乐天记下,楠木门一扇,折金币半枚!”
    “你老实说,装了什么?!”梅风再次扑来,这回用足全力,死死揪着衣襟,吼叫道:“说话,你哑巴啦?!”
    “一些库存而已,你不都猜到了,还来问什么?!”香逸雪推不开他,索性任他揪着,若无其事道:“趁着行情好,赶快拿去出手!”
    梅风瞪大眼睛,听他这般语气,倒似有些不信。
    “松开,没大没小,还当我是你师兄?!”香逸雪皱着眉头,捏着他的手腕,企图让他松开,讥诮道:“老天爷开了一个好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不卖留着喂老鼠啊?!”
    手腕骨节咯咯作响,梅风却似浑然无感,又惊又怒瞪着对方。
    “发什么痴?!”香逸雪掰不开他,又不敢真用力,不耐烦道:“再不松开,小心……”
    话还没说完,景物斗转星移,重重摔到地上,险些背过气去!
    唐老板送来不少香料,光蓝瓷瓶就有三四只,也不知哪只才能安神,刚想发问就听响动,等银兰进内屋一看,梅风已经押着香逸雪,反剪手臂跪在地上。
    “伪造信印,假传族旨,私卖库存……”已非昔日玩笑,梅风咬牙切齿道:“每一条都是重罪,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乐天已经惊呆了,离寻这才反应过来,难怪香司长终日耍嘴皮,原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该交易的早就交易了,这会子已经无力回天。
    “如果你一早决断,我犯得着如此吗?”香逸雪被他押跪,火气也上来了,讥诮道:“既然你不相信我,当初为何求我回来?!”
    梅风气怒交加,额头青筋爆出,怒不可遏道:“我确实不该请你回来,我早该想到你的性子,怎肯安分守己做事?!”
    香逸雪讥诮道:“承认了?你想找个听命行事的傀儡,让我在前边执掌市易司,背后操控者仍是你们!”
    梅风气极道:“狡辩,自己不守规矩,还想倒打一耙!”
    香逸雪奚落道:“谁定的规矩,不就是你们?!”
    梅风怒道:“龙城万余之众,若无规矩约束,那会何等混乱?!而你明知规矩,却还故意破坏,顽劣又胆大包天!”
    “你是第一天认得我吗,难道我不是一贯如此?!”香逸雪痛得冒汗,心中着实恼怒,忍不住呛道:“其实我早就暗示过你,忘了谁才是市易司的司长,不惹祸怎会是你的好师兄?!怪你自己太笨,听不懂我暗示,还总自以为是!”
    梅风闻言更怒,手底加催力道,恨声道:“好大胆子,不怕我治你的罪?!”
    “依师门的规矩,对大师兄不敬,也够治你的罪!”香逸雪冷汗涔下,疼得越是厉害,越发不肯相让,讥诮道:“你以为我愿意待在这儿?要不是当初你求我回来,鬼才稀罕当这个破落司长!”
    “你一直看不起我,看不起……”梅风听他这般数落,早就气得七晕八竖,忽感手臂微微一麻,人已被银兰解救下来,怒道:“你们……”
    银兰沉脸道:“同门,禁武!”
    梅风气急败坏,指着银兰骂道:“你包庇他!”
    “他就包庇,又当如何?”香逸雪捏着胳膊,躲在银兰身后,挑衅道:“放马过来,碰到我一根手指,剑葩头衔就让给你!”
    银兰道:“……”
    梅风怒道:“当真无人治你?莫忘了玉师叔!”
    香逸雪鄙夷道:“尽管去,我为族里谋取利益,又不是我中饱私囊,玉师叔定会站在我这边,何况你穷凶极恶,对同门师兄下毒手,看玉师叔怎么收拾你!”
    梅风怒道:“你颠倒黑白,师叔不会信你!”
    “当师叔瞎子?!”香逸雪捋起袖子,露出胳膊瘀伤,故意晃道:“看你的死龟爪,跟慕容先生身上一样,不是被你荼毒还能有谁?”
    梅风吼道:“你骂谁是龟?!”
    香逸雪鄙夷道:“你,缩头龟!”
    梅风气极作势扑去,却被银兰甩到桌边,身不由己坐了下来;香逸雪也坐到对面,看似也是银兰做手。
    “瞪够没?”隔着一张桌子,俩人相互仇视,却又动弹不得,就听银兰沉声道:“一人一句,把话讲清楚!”
    香逸雪冷觑梅风,不屑一顾道:“我早就讲过了,趁着东海岸行情好,把那些库存都卖了,行情不会一直持续,否则各族都会遭殃,王殿也不会坐视不理!”
    梅风铁青脸问道:“卖了多少?!”
    香逸雪鄙夷道:“听不懂人话?我说都卖了!”
    “都卖了,都卖了……”梅风重复几遍,脸色渐渐泛白,从愤怒转为惊恐,颤声道:“你的意思是?”
    直至此刻,梅风才回想起来,最近六司走动平凡,按香逸雪孤注一掷的心性,包括税银、军储、龙城能押上的全部身家!
    香逸雪见他这副模样,收敛几分戏弄心情,眸色变得深不见底,脸上却不显山露水,让人委实摸不透,淡淡回句:“瞎操心,做买卖,我比你在行!”
    梅风眼神绝望起来,脸色更似如丧考妣,银兰已经收了力道,但他只是幽幽站起,已无余力大声吼叫,哀求道:“你没动捐税吧?”
    香逸雪没吱声,静静看着他。
    梅风心口哇凉,眼神都发虚了,轻声道:“军储?”
    香逸雪仍不作答,与之对视的眼神,透出些许纳闷,梅风古怪的神色,似有哪里不对劲。
    梅风不死心道:“六司如何肯应你?!”
    香逸雪皱下眉头,按耐住情绪,慢条斯理道:“人都有弱点,不能威逼利诱,那便情理压之!别忘了我杀掉风月凝,不少门派都欠我人情!”
    “你疯了!”梅风跌坐下来,六神无主道:“东海岸的行情,谁都说不准的事,但你押上全部身家,万一输了怎么办?!年末怎么捐税?官吏怎么领饷?”
    香逸雪淡淡道:“我不会输!”
    梅风摇头道:“不论输赢,你都没权利,那是全部族资,你怎能这样做?!”
    香逸雪似欲开口,却又吸了口气,压下欲说之辞。
    一旁,银兰怕有误会,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别人不是你的腹虫,谁清楚你的盘算?!”
    “我方才只是想反驳,一日两顿只管燕豆,俸禄少得赶上要饭,他还有资格教训人吗?”香逸雪瞅着梅风,若有所思道:“看他吓成这副德行,我还是少说两句算了,谁让我天生倒霉,摊上这么一个师弟!”
    侯在帘外的乐天,心道这不还是说了!
    银兰别过脸去,冷汀汀道:“当我没问!”
    “你总是抱怨俸禄太低,物资匮乏生活清苦,但你却不知我当初来此,与众人如何贫瘠渡日……”梅风靠着椅背,眼睛瞟着它处,轻声说道:“贫瘠偏远流寇贼匪,大家种些糊口粮食,还不时招来马贼抢夺。好在众人都有武功,强盗也打不过我们,流民看到此地安全,渐渐靠聚过来,才有龙城现今规模!”
    “又来了!”香逸雪扶着额头,无可奈何道:“一言不合就回顾,从不知道向前看,不苦你苦谁呢?!”
    梅风置若罔闻,眼睛瞟着别处,喃喃自语道:“那时便是燕豆,也是青黄不接,大家莫谈俸禄,能饱腹就不错了!”
    香逸雪瞟着外帘,啧啧道:“我一直奇怪乐天,顿顿燕豆薯茎,还吃得这么香甜,原来是被虐待长大!”
    帘外,乐天窘迫道:“有燕豆就蛮好,怎能算虐待呢?!”
    香逸雪啧啧两声,顺势挤兑道:“梅副族长,大家对你只有这点小要求,听了不觉得汗颜吗?”
    乐天越发窘迫,慌忙辩解道:“我不是这意思,燕豆吃习惯,不觉得难吃!”
    香逸雪呼哧一乐,暗合嘲讽道:“又是梅族长的教诲吧?他怎不让你去啃草,习惯了不是更好?!”
    乐天:“……”
    梅风似已冷静,此刻听他数落,也不见其动怒,略带伤感道:“初到龙城你就抱怨,不是讽刺就是挖苦,将其贫瘠怪罪于我,凭什么?!”
    香逸雪端起茶杯,慢条斯理道:“就凭你方才教导,拿着吃苦当吃补!”
    梅风道:“这不是我的错!”
    香逸雪冷觑道:“真敢讲!身为族长无所作为,死守成规阻挠变革,逸才良俊弃之不用,日日议事消磨时间,你这种族长不该死吗?!”
    “够了!”银兰瞅着梅风,心中忽升不安,皱眉道:“少说两句!”
    香逸雪道:“我在训斥他,你不准护短!”
    银兰道:“……”
    “师兄,我已对你尽力优待,但凡好的都送给你,却从未听你说过声好……”梅风忽然收回目光,盯着香逸雪的脸道:“是我对你太过宽容,还是你不知道满足?!”
    香逸雪翘起二郎腿,歪头瞅着梅风,话却对银兰说道:“留神,这时候管我叫师兄,怕是真……”
    话还没有说完,眼前黑影一闪,梅风已经掠来,眨眼欲锁咽喉,快得触不及防!
    帘内人影瞬动,很快就闻闷哼,惊得乐天跳起,叫一声出事了,便掀帘跑进去。
    离寻迟疑片刻,跟着挑帘而入。
    入眼就见银兰寒霜脸色,桌子已经掀翻一侧,香逸雪仍然端坐椅背,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另一端扎进梅风腹部。
    梅风俯身靠着对方,腹部涔血几近晕厥,手却扣着香逸雪手腕,似不让他拔出匕首,瞪眼说句别怪我,头便一歪瘫软下来。
    香逸雪拔出匕首,转头逗弄道:“乐天,你家大人死了!”
    乐天原本呆立一旁,此刻听说梅风死了,扑到跟前哀恸唤道:“大人,大人……”
    “哭吧,反正他听不到了,不会笑你哭鼻子!”香逸雪抹去匕上鲜血,继续戏弄乐天道:“不如以后跟着我,一日三餐有鱼有肉,保管让你忘记梅风!”
    “休想!”乐天抹把泪眼,仇视香逸雪道:“你杀了大人,我要告诉族长!”
    香逸雪放下匕首,冲着离寻眨眼道:“哎,想告发的人,还是杀掉省事!”
    “香司长,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乐天抵着墙壁无路可退,瞪着离寻惊怒交加道:“你们胆大包天杀人灭口,老天爷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离寻:“……”
    “闹够了?”银兰已经取来琼花冰露,先瞟一眼又惊又怒的乐天,又剜一眼乐不可支的香逸雪,冷叱道:“都给我滚出去!”
    左苑花苑秋千轻晃,香逸雪脚尖点地若有所思,背后站着羞愧欲言的乐天和面无表情的离寻。
    乐天羞愧道:“香司长,我……”
    “乐天,让慕容先生来接人吧!”香逸雪打断他的话,下了秋千走近杏树,挑选一叶将其摘下,沉声道:“另外,梅风单独会面过的人,列出名单交给蝶夫人!”
    待乐天离开了,香逸雪捻着叶子,话却对离寻说道:“方才那场骚乱,你虽说沉住气,但对局势放任,甚至无所作为……”
    离寻沉声道:“你当真要我有所作为,不怕我乱了你的布局?!”
    香逸雪道:“意思是?”
    “谁能在剑葩跟前动手?谁能比司长更善谋算?我又何必多此一举!”离寻眼闪冷芒,似有几分不屑,讥诮道:“做人要会省时度势,不是司长日前教诲。”
    香逸雪皱眉道:“但我不知道梅风会来,更未料到他夺我匕首,营造我刺杀他的假象!”
    昔日画面闪过,梅风反剪他的手,不断催加内力,半真半假对他说过:我看你是应了林仙寻的死劫,听说挡劫者自己会遭殃,这就叫天道不可欺!
    香逸雪瞅着叶片,若有所思道:“我当时以为开玩笑,如今想来他在试探!”
    离寻点破道:“林仙寻的事情你查到多少,你的武功恢复到什么程度!”
    “但真要以命陷害,该有更缜密的布局,怎会搞得这般仓促?!”香逸雪正经片刻,便又戏谑道:“唉,我不配合一下,连乐天都诓不到!”
    离寻思量道:“也许是受刺激,一时冲动为之!”
    香逸雪啧啧两声,摇头叹道:“到头来还是我的错,逼得师弟行此下策!”
    离寻道:“就事论事的话,司长确实有错!”
    香逸雪道:“错什么?就算判我罪名,也要等尘埃落定!”
    离寻道:“梅族长出事了,你的拖延计策,怕也不奏效了!”
    香逸雪道:“是呀,我本打算继续消磨,等到商议结果出来,东海岸的行市结束,所有人都会皆大欢喜!”
    离寻提醒道:“很快人尽皆知,香司长私下做主,倾一族之力去赌!”
    香逸雪纠正道:“是博弈!”
    离寻道:“我知道,正因人多地瘠,才得铤而走险,富贵险中求!”
    香逸雪道:“你学得很快,那反驳者呢?”
    离寻道:“此地是龙城,不是香世山庄,万余人讨生计,没人想拿自己的辛酬,给你去东海岸博弈!”
    香逸雪道:“嗯,煽动群情,然后定罪!”
    离寻道:“不管你是谁,有什么功绩,既然到了龙城,身为族中一员,就得遵循族规,不该自作主张,更不该逞能而作!”
    “在这种情况下,又该如何自辩?”香逸雪噙着暖笑,手搭离寻肩上,和颜悦色道:“难道博弈是坏事吗?为何视它如洪水猛兽?你们究竟在害怕什么?承受不起它的重量,所以躲在成规后边,自此便可心安理得,无视龙族的困境吗?!”
    离寻道:“最坏不过回到当初,一无所有的艰苦日子!”
    香逸雪道:“其实不管走到哪里,做买卖的经验都一样,万余人听上去多,但只要找对路子,想过富足并非难事!”
    离寻道:“再加你的箴言,金币是挣出来,不是抠门省得!”
    香逸雪颔首道:“孺子可教!”
    离寻道:“你就不曾想过会输?若东海岸行情持续,棉麻粮畜高价买回,一来一往亏损多少?!况且还是私下操控,别说将你革职查办,杀你正法亦不为过!”
    “别囔了,今天已经听得够多了,但再怎么正义的指责,都掩饰不了自身的无知和胆怯!”香逸雪揉着太阳穴,讥诮奚落道:“东海岸还未落帷幕,他们就要判我罪行,我从没想过会输,但想过会冤死,毕竟不比在中原!”
    离寻皱眉道:“不比在中原?”
    “自己去想,逐句解释,先被你累死!”香逸雪递去叶片,瞅着廊下人影,轻松笑道:“禁卫府来了,等我出来时,要听到你吹响它!”
    禁卫府,明典楼。
    香司长暂时羁押,连同银兰一道儿。侍卫倒是客气,只说不许出楼,房中一切随意。
    “哎,就当告假几日,但这也太简陋了,只比牢房好些……”香逸雪扫视屋内,也就床桌柜椅,刚想抱怨几声,瞅到银兰脸色,奇道:“你又怎样了?”
    被禁卫府一番审问,银兰大致明白始末,这人又在自作主张,背着梅风私挪族资,忍不住骂道:“你就不能安生一些?以前冒用掌门名讳,现在矫造族长信印,要我怎么说你才好?!”
    “别说才好!”香逸雪揉着太阳穴,走到床边合衣躺下,疲惫道:“我方被问完话,累得睁不开眼,有什么话睡醒再说!”
    “你做这些何苦来哉?梅师弟非但不感激,还恨不得杀了你……”
    见他憔悴脸色,倒下便睡过去,银兰又气又心疼,边替他脱掉外衫,边小声嘀咕抱怨。
    待枕边传来均匀呼吸,香逸雪适才睁开眼睛,心绪翻涌难以入眠。
    蝶夫人的话回响耳边,一直在等对方动手,谁料等来的竟是梅风,禁卫府追查下去,只怕真相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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