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番外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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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风月吟霜站在铜镜面前,看着镜中自己的容颜,慢慢用手摸着自己的脸,眼中透着说不出的迷惑!
究竟从什么时候,从不在乎外貌的她,开始注重镜中容貌?!
以前也有很多人说她貌若天仙,但她从来都没放在心上,这世上又有谁见过仙呢?!又岂知道仙是什么外貌?!
直到遇上那位美貌男子,她才开始在意一些寻常女子在意的事物,甚至想弄明白自己在他心中究竟有多美!
她曾经直白问过,对方只是莞尔一笑,说她美得不可方物,那是一个比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更高的境界。
但真有他说的那么美吗?!为何自己看向他的时候,竟有某种犹豫或是胆怯的情绪涌动?!
那一日,他用扇头挑起她的发丝,举止轻佻风流倜傥道:“如果我是君王,我一定要你不要江山!”
第一次在南越荔岭见面时,他便这样大胆靠近风月吟霜。
他以为她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却不知她是风月凝的女儿,身后总跟着几名死士,随便都能将那只轻浮的手砍断。
“那就等你成为君王,再来风月山庄找我!”
她当时只是觉得好笑,并且阻止手下的动作,甚至露出愉悦笑容,说完这句从容离去。
第二次见面仍在荔岭,剑侍月儿与她同行,再次碰上那名美貌男子。
“月执事、这位姑娘……”美貌男子原来认得月儿,如星眼眸含着笑意,落落大方上前招呼道:“看来我们真是有缘,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风月吟霜记得月儿表情微怔,素来冰冷凌厉的目光,在看到眼前的男子后,慢慢变得温和起来。
后来,他为她们摘下荔花时,风月吟霜惊奇发现月儿的脸红了。
风月吟霜也是从那一刻,听到香逸雪这个名字,之前听闻此人的风流轶事不以为然,待见面之后才惊觉他确实是有风流的本钱!
有一张绝美的脸,雍容华贵的气质,即便举止轻浮一些,也不让人觉得讨厌,甚至带给风月吟霜一种新奇的感觉!
她身为风月凝的女儿,刀诣不凡又年轻貌美,自然不乏爱慕她的年轻男子,也有一些容貌英俊武艺出色,但他却有无可比拟的非凡魅力。
许是和他出色的容貌有关,初见时似和风中的竹林,清新自然让人神往;再见时犹如晴空里的樱花,纷纷靡靡浮动心神;看久了又似月光下的罂粟,瑰丽夺目热情如火,让人不知不觉惊叹。
但其人,又是这般轻松自若,笑语晏晏风雅如斯,即便被人拂了颜面,也就只是一笑了之,那双眼依旧神采熠熠,眸底找不到一丝阴翳,与以前那些爱慕她的男子截然不同!
风月吟霜犹记上一任跟她表达爱慕之情的男子,带着一脸赴死悲壮,眼神深情举止卑微,战战兢兢表白之后,惨然一笑闭目等死。
这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男子只是来表达爱意,难道她看不中就一刀杀之吗?!还是风月山庄是龙潭虎穴,进得去就出不来了?!
风月这个姓氏,在世人眼里,竟是这样的嗜杀?
父亲曾言一将功成万骨枯,是弱者不了解的大爱。杀戮只为创造新武林,比旧日更好的新局面,而新旧交替乃是自然法则,任何人都不可逆转的法则。
死在刀下亡灵万千,父亲曾对如晤大师说过,他不需要亡者的宽恕,也不屑向世人解释!
作为风月之刀的传人,要有寂寞一生的觉悟,从南越回来后的风月吟霜,很快就将香逸雪抛诸脑后。
刀侍月儿却是魂不守舍,风月吟霜知道她是为了那枝花,那枝被下了咒语的荔枝花。
风月吟霜并没点破此事,但是月儿却越发过分,丢下万剑之城的要务,三不五时不见影踪,不用猜就知道她是偷偷跑去见香逸雪。
万剑之城那边已觉异常,但都被风月吟霜遮掩过去,月儿是伴她一起长大的刀侍,绝不能就这样看她误入歧途。
第一次,风月吟霜有了杀人的念头,即便那人俊美非凡相貌出众,也不值得毁掉风月山庄辛苦培养成的一名刀侍。
风月吟霜借故支开月儿,同时派出几名杀手,命他们割下香逸雪的头颅。她要把头颅亲手交给月儿,让月儿从此死了这条心。
风月山庄的历代刀侍,都是追寻刀法的至高境界,怎能为了儿女私情毁了修行?!
计划不如变化,杀手派出去了,却没回来复命,就连月儿都不见踪影。
风月吟霜最终亲自出马,在杀手最后一次传信地,城外三十里一座破庙,发现了月儿和他的行踪。
那座荒废的破庙内,他们相互依偎着,坐在一滩污血中,月儿靠在他的怀里,轻声细语说着话,不远处横七竖八的几具尸体,当中既有风月吟霜派来的杀手,也有一个江湖杀手组织派的杀手。
“你……太傻了……”
“月儿……”
“嗯?”
“我不会丢下你,要逃一起逃,要死一起死!”
“你……”
“嘘,很快,就不痛了!”
“但我……还想听你……再说一次……”
“我爱月儿,此心不变!”
庙内再没了声响,月儿早已低垂下头,香逸雪搂着她的手,也慢慢滑落地面。
没有嘶声力竭,没有痛彻心扉,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俩人只是柔情蜜意说着话,甚至香逸雪始终带着笑意,那双眼睛仍是璀璨如星。
风月吟霜便在此刻走了出来,在那片污血中看到一些碎片,那是万剑之城擒获的旧盟暗桩信符。
月儿一直负责追查此物的源头,能雕刻出这种东西的匠师不多!
风月山庄的刀侍并非自由之身,渴望跟情郎双宿双飞的月儿,最终选择背叛万剑之城和风月山庄,利用手中这枚信符跟旧盟谈判,但旧盟假意承诺帮助她和情郎摆脱杀手,实际上却是派人乘机抢夺信符,最终被他们成功毁去这枚信符!
届时,风月吟霜扳过香逸雪的身子,半截刀尖没入后背,几层衣衫被血浸透,地上鲜血有一半是他的……
客房的门被敲响了,打断风月吟霜的回忆。
在她的印象中,只有一个人,会用这种节奏敲门。
在为他疗伤的日子,他总在清晨叩门,提着一篮沾露鲜花。
风月吟霜不动声色打开门,就见香逸雪闲倚门框,脸上带着浅浅笑意,手中端着一盘桂花糕,这会子该去看河灯了!
看着那张笑容灿烂的脸,风月吟霜心中不免有些焦躁,这人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大祸临头了吧?!
因为月儿的缘故,风月凝想要杀掉他,早在河畔布置杀手,只等他前去送死。可怜这人还在蒙在骨里,整天就知道雪月风花,对局势风声并不敏锐。
其实风月吟霜早就知道,紫苑根本就不是牡丹苑,半年前还只种着槐树,只是在她说了喜爱牡丹,才把槐树换成了牡丹!
苑中飞来的那些蝴蝶,也是他寻来莫秀子的真迹,送给蝶谷之主慕容雪,才借来这群蝴蝶讨她欢心。
这些讨好女子的小伎俩,在风月吟霜面前不值一提,却又一点一滴撩拨她的心,毕竟放下刀的风月吟霜也只是一个寻常女子,也会为那一枝荔花而心绪波动,也会为那漫天蝴蝶的花苑而暗暗惊叹。
只是,对她寄予厚望的父亲,却不允许她如寻常女子一般,为这四处留情的风流公子动了真情。
父亲的人早已埋伏河畔,此刻也唯有她能够阻止,只是她至今还没想好,真要为这个男人跟父亲决裂吗?!
桂花糕犹冒热气,风月吟霜拈起一块,似笑非笑道:“你倒还记得?”
香逸雪笑道:“记得,牡丹、桂花糕和灯河,是我答应你的三件事情,多谢你上次的救命之恩,还帮月儿隐瞒了信符之事!”
风月吟霜只说月儿和香逸雪遭到旧盟攻击,最终月执事不敌身亡,香逸雪也被她救回总坛,那枚信符在对敌时被毁。
她是风月凝的女儿,随其父杀伐征战,也是万剑之城要员,没人敢怀疑她的话。
“救命之情?”风月吟霜捏着桂花糕,不明所以笑了一下,现在说谢太过早了,虽然她也在河畔安插人手,但此刻还没打算救他,淡淡道:“不敢当……”
这是第二次听他主动提起月儿,第一次是在他被救醒之后,听说月儿已被妥善安葬,此后便不再听他提起!
风月吟霜曾经质问他难道不想月儿?却听他振振有词回答,那个爱月儿的香逸雪,早陪月儿死在破庙,而今站在她面前的男子,那颗心只为她跳动!
香逸雪说这话的时候,月儿才下葬三个月,坟头刚刚长出青草,风月吟霜瞳孔收缩,当即就起了杀心。
“后悔救我了?”香逸雪却在那一刻执起她的手,笑着放在他的要害上面,温柔缱绻道:“那就在坟前,再杀我一次!”
“再?”风月吟霜听出他的用词,用狐疑眼神冷觑着他。
“那日追杀我和月儿,并非万剑之城,而是你……”香逸雪转头望向月儿坟头,似笑非笑唏嘘感慨道:“但我杀不了你,更恨不了你,月儿也终究死了,因……你和我之故!”
月儿殒命乃是风月吟霜一手促成,如今站在月儿的坟头,她有何立场责备香逸雪的善忘薄情?!
眼前男子多情却不长情,无论是在伊人死前还是死后,即便月儿没死在那座破庙,他又能守得住心多久?!
月儿的死没有伤到香逸雪,却化成风月吟霜心头的刺,仿佛接受香逸雪的感情,就是用卑鄙手段夺走月儿的仅有之物!
“可曾记得你答应月儿的事?”风月吟霜放下那盘桂花糕,仰头望着眼前的绝色男子,此刻她要挖出心头这根刺,目不转睛道:“你说过,你爱月儿,此心不变!”
“为何总问同样的问题?我记得我回答过你,我的心只活在当下,也永远只活在当下!”香逸雪淡淡一笑,不想多谈此事,温和道:“走吧,花灯亮了!”
七月半,河灯节。
一湖河灯,随波荡漾,萤光点点,明明灭灭。点翠湖畔少男少女,放下河灯半跪河边,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香逸雪陪着风月吟霜走到湖畔,将两盏荷花灯点燃,看着它们慢慢飘到下游,转身见风月吟霜目光看着他,似乎目不转睛看了许久,失笑道:“又怎样了?”
风月吟霜挑眉道:“你与他们不同!”
香逸雪笑道:“不同什么?!”
“他们都在许愿,但你没有许愿,他们眼中都有期盼,但你眼中没有期盼……”风月吟霜望着花灯,沉吟道:“我曾疑惑为何你给我的感觉,与那些风流花心的男人不同,直到此刻我才明白过来,你的眼神没那些世俗欲望,甚至是……”
香逸雪扬眉道:“是什么?”
风月吟霜大胆坦白道:“甚至是对生命,你也似不在意!你说你爱上了我,但我却看不出来,你对我的渴求!”
“我十二岁第一次去青楼,便叫了两女一男作陪……”香逸雪眉头微微一挑,嘴角勾起一丝魅笑,轻描淡写道:“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比人看得开些,只想生时能够尽欢,死时能当安睡!”
这倒是实话,但却是奢求!
生,何曾尽欢?死,怕到了最后,也非操控己手!
香逸雪走在柳堤之上,又想起年头来山庄的那位神秘商人齐画珂,当时用邪门幻术带他经历的地狱之行,那被束缚在暗无天日的地狱,种种酷刑加身的受刑者!
香逸雪犹记自己在惊醒前,受刑者说出的那句话:今日我身、来日你照!
风月吟霜挑眉道:“你不在乎,那我呢?!”
既然他不在乎,那为何要来招惹她?当她风月吟霜是什么人?!是街头的庸脂俗粉,还是不经风雨的深闺梦中人?!
香逸雪淡淡道:“你是风月吟霜,风月凝的女儿!”
风月吟霜淡淡道:“那你可知我的刀杀过多少人?!”
风月吟霜说这句话的时候,周身又慢慢凝起杀气,终归到底她还是风月凝的女儿,每当遇到解不了的难题,拔刀已经成了所驱本能!
但这,可是人来人往的湖畔,也是一个美好的河灯夜晚!
“你累了!”香逸雪褪了笑容,与她眼神对视,温柔道:“前边有凉亭,过去坐会吧!”
沿着河堤前行,俩人静默无语,任一盏盏花灯,从他们身边飘过,偶尔目光交汇,却又不知为何,带起心头愁绪。
风月吟霜转首看向湖面,心思却不在花灯上面,至少三位高手潜伏附近,任何一人都可以取香逸雪的性命!
河堤上传来惊呼,有女子失足落水,香逸雪跟风月吟霜说句稍等,便毫不犹豫下水救人!
风月吟霜走到湖边,见他好似一尾鱼,溅起一串水花,最终消失在湖面,只留下圈圈涟漪。
失足落水女子名为鹚,是风月凝派来的杀手,最擅长水底的功夫,能在水下闭气一刻间。她的武器碧波双轮,轮上八十一齿刃,每一齿都是双面利刃,回旋往复就似飞镖,又被称为水下血滴子。
她的武功在陆上与月儿旗鼓相当,但要是潜伏在水底,再加上这对碧波轮,三个月儿也不是她的对手!
风月凝霜瞳孔渐渐收缩,失去月儿保护的香逸雪,在水底要如何逃脱这次杀劫?!
湖面上灯火点点灿然皎洁,湖底下刀光剑影生死博弈,风月吟霜没有插手的意思,只是站在湖畔看着灯火,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讥色,曾经有一个不算聪明的男人,用他幼稚可笑的方式讨她欢心,简单、明快、又不带一丝阴翳……
若让那人死在湖底,倒也是一个好归处,一湖梦境似的灯火,不正与他的风流多情相宜得章吗?!
但为何她的心充满悲凉?就连这些花灯都失去颜色,一盏一盏明明灭灭凄冷苍白?!
为什么她会是风月家族的传人?而每一代家族传人都无法摆脱孤独的宿命?!
湖面再次掀起涟漪,带着哗啦啦的水声,一条人影掠出水面,好似一朵出水的白莲。
风月吟霜愕然。
香逸雪抱着昏迷女子掠上河岸,睫毛上还沾着水珠,衣袍湿漉贴着身躯,勾勒出绝世的线条,湿发宛如锦缎亮泽,沐浴月光不染尘俗,倒似画师笔下的洛神临世。
“她受伤了,有人想杀她……”
香逸雪扶着昏迷女子,掌心贴着她的后背,渡了一些真气过去,倒是让她吐出水来,睁眼微微看他一眼,便又栽倒在他怀中。
这一幕让围观女子开始惊呼,方才是没时间看清楚,这会子把人救了上来,大家都看清救人的男子,这不是廉州城第一美男香公子吗?!
香逸雪开始头疼,越来越多的女子,忘乎所以围了上来,大有看煞卫玠之势。
风月吟霜趁此退了出来,闪身到三丈外柳树下,挥手招来暗中影子,斩钉截铁道:“传令下去,保护他的安全,任何人都不准碰他!”
风月吟霜便在那一刻下定决心,哪怕是与父亲风月凝决裂,也不放弃跟眼前男子厮守的机会!
黑影道:“是!”
风月吟霜沉默片刻,重申一遍道:“记住,任何人!”
黑影拱手道:“主上放心,属下明白!”
风月吟霜转身离去,至于鹚为何会受伤,在水下攻击她的人是谁,那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事了!
那是她的父亲风月凝该操心的事情,最近派出去的人总是出事,全是旧盟的杀手在搞鬼,一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即便被擒也不吐一字,风月吟霜曾看到父亲气愤不过,一刀砍断了熬刑者的脖子。
她已经给过父亲一次暗杀的机会,现在该轮到她给自己一次机会,一次与他白头偕老厮守终生、摆脱风月家族孤独宿命的机会!
风月吟霜先香逸雪一步回到山庄,也无需下人引路客房,而是兀自踏进馨雅阁,也不等下人前去通报,就往蝶夫人的主屋走去。
虽然这样做很无礼,但走到眼下这一步,蝶夫人是非见不可了!
孟浪成性的香逸雪仅此一妾,据说她跟了他十二年,众多情人中最长久的,也深得香逸雪的信任,内务都交由她来打理,是以众人都尊称她为蝶夫人。
名为妾侍实为夫人,风月吟霜既想与他成婚,眼中自然容不得旁人!
在院中丫鬟惊诧的目光中,风月吟霜若无旁人走进主屋,见到了这位以温婉贤良著称的蝶夫人。
蝶夫人穿着内衫照着铜镜,衣领拉开露出香肩,两个丫鬟站在她身边,一人替她捋起发丝,另一人替她抹着香露。
风月吟霜的莫名闯入,让她们都停下活计,不明所以看着她。
这是普通女子的内室,奢美华丽脂香扑鼻,妆台摆放珠宝盒子,金玉首饰五花八门,镶嵌繁复艳丽俗气。
风月吟霜扫视一番,拿起丫鬟手上瓶子,放在鼻前轻轻一嗅,好奇道:“什么东西?”
蝶夫人些微诧异过后,立马起身笑脸相迎,也不责问她为何闯入,轻声细语道:“金银花露,最养皮肤了,吟霜姑娘若是喜欢,我让管家送两瓶过去!”
蝶夫人的笑容,既无敌意也不亲厚,而是浮于外表的客套,让风月吟霜觉得她是一个聪明女人,懂得用大度谦和来对待那些情敌,以不变应万变来对付香逸雪这样的浪子。
男人就似一枚风筝,只要握着线头不放,不管飞得多高多远,终究还是能拉回她的身边。
但风月吟霜却不是一般的女人,今晚便是来割断那根风筝线,当下开门见山道:“你跟了他十二年?”
报出十二年的数字,表示她了解他们的过往,清清楚楚无可隐藏,甚至看得比当局者还要清楚!
蝶夫人嗯了一声,柔声道:“少爷十四岁的时候,老爷就把我给了他。”
这是最直白的暗示,蝶夫人话语中暧昧,让风月吟霜有些招架不住。她还是处子之身,虽说从不矫情,但男女情事多少让她羞涩。
风月吟霜强压那阵羞怯,兀自镇定心神,语气果断道:“你家少爷多情却不长情,你是待在他身边最久的人!”
蝶夫人笑道:“可能是老爷的缘故,老爷死的时候,要他给我一个名分。少爷很孝顺,就收纳了我。”
风月吟霜眼神锋利道:“不止如此吧?听说他只要不在外面花天酒地,就会留在你的馨雅阁过夜,难道这也是因为孝顺?”
蝶夫人柔声道:“少爷心好人善,一直拿我当自家人,蝶儿能给少爷做妾,是蝶儿三生修来的福分。”
风月吟霜道:“所以他总是叫你蝶姐?听说他娘亲亡故的早,他的父亲极其疼他,此后也没再娶任何妻妾,但山庄还有一位皇甫二爷?!”
蝶夫人嗯了一声,温和道:“少爷和老爷、二爷的感情都很好,二爷在世的时候,少爷总管他叫干爹!”
风月吟霜不明所以笑了一下,慢条斯理道:“香老爷是好福气,享受齐人之福!”
屋内气氛有些凝重,蝶夫人沉默站在一旁,虽然没接她那句话,但也没露出半点异色。
风月吟霜眼中多了一点欣赏,眼前这个聪明的女子,懂得什么时候该用臣服的姿态出现!
贵客登门而入时,蝶儿就请对方上坐,并且亲手布下茶点,自动自觉放低身段,乖巧得出乎意料。
难怪她能待在香逸雪身边这么长时间,这样的人是不会遭人讨厌!
沉默片刻,风月吟霜忽然开口,石破天惊道:“想做山庄主人吗?”
蝶夫人吃了一惊,抬起眼帘看她,睫毛微微颤抖,斟酌言辞道:“蝶儿做妾心满意足,从未有过其他心思。”
风月吟霜嗤笑一声,淡淡道:“女人呀,为何总要臣服男子?”
蝶夫人惊诧地看着她,带着难以理解的表情,三从四德的女人听到这句话,料想都该有她这样的表情。
当然,得排除策师这个身份,整个紫鸢都是依照策师的指令行事,即便是首领香逸雪也不得肆意而为!
风月吟霜悠悠道:“虽然在外人眼中你掌管着山庄,但实际上这一切都不属于你,你只是少爷的一名妾侍,身份地位都靠男人施舍而来,说穿了你只是男人的一件商品!”
“……”
“如果有一天他厌倦了,收回这一切,你依然一无所有。”
“……”
“但我能让你成为山庄主人,说一不二、真正的主人,你从此不必依附别人,而是让别人都来依附你,你可想尝试那种新鲜感觉?!”
蝶夫人愕然当场,迷惑不解道:“为什么?”
风月吟霜不假思索道:“我不喜跟人分享,我会将你家少爷带走,香世山庄就当我给你的补偿,从此你便是山庄真正的女主人!”
蝶夫人不可置信道:“带走?”
风月吟霜忽而一笑,落落大方道:“或者该说是入赘,他即将变成我风月家族之人,我也会让他以这个姓氏而感到荣耀!”
蝶夫人目瞪口呆,似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
说完想说的话,风月吟霜告辞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头也不回地道:“落梅院的银兰,你对他知道多少?”
蝶夫人心中一惊,又不动声色道:“兰公子跟少爷有过一段同门之谊。”
风月吟霜道:“他是怎样的人?”
蝶夫人斟酌道:“这两年疯得厉害,少爷心软,留他在后院养病!”
风月吟霜颔首道:“既有同门之谊,我也该去会会。”
蝶夫人心中暗道不妙,又不敢流露端倪,怕给银兰招来杀祸,当下只能婉转道:“落梅院在山庄后面,要穿过漆黑松林,只怕路黑不太好走!”
按理,来山庄做客的风月吟霜,即使是被银兰激怒,也不会杀人泄愤,多少都要卖主人情面,而银兰越是闹得疯癫,越不会被她当回事,就怕银兰难得清醒,不吵不闹又不妥协,一根筋似倔强到底,那才会惹动对方杀机!
风月吟霜淡淡道:“我惯走夜路。”
等送风月吟霜的侍女返回,蝶儿这才按下暗处机关,青帐后边的暗门打开,梅风和叶影走了出来。
“幸亏我今个没来你的小屋,要不然我这一身的酒气,怕打翻一坛金银花露都掩盖不了!”梅风扫了蝶儿一眼,笑嘻嘻道:“蝶姐姐,看你一脸喜忧参半的神情,风月吟霜那丫头跟你说了什么?!”
蝶儿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梅风笑道:“我只想听好的,坏的就甭说了!”
蝶儿皱眉道:“风月凝派来的杀手失败了!”
梅风嗤笑道:“我方才听叶影说了,但这算什么好消息?!论水下功夫谁比水神刀的传人聆君更加厉害?!对方会失败也只是在你们的意料之中!”
蝶儿道:“好消息是风月父女反目,离间计总算有了成效,风月凝派的杀手越多,父女俩人内耗越重,风月山庄折损越大!”
叶影道:“坏消息?”
蝶儿道:“风月吟霜打算囚禁少主,以入赘之名。”
梅风道:“为何?”
蝶儿道:“专宠!”
梅风怔了半晌,脸色几经变幻,末了叹了口气,兴怏怏道:“恭喜,你家少爷终于要出嫁了!”
叶影不解道:“为何是坏消息?我们策划良久,不就为了接近风月凝?”
蝶儿苦笑一下并未作答,倘若在香世山庄行刺,那还有一线逃生机会,但若进了风月山庄……
气氛太过古怪,蝶儿又一脸凝重,梅风自欺欺人道:“麻烦,不行逃吧,你家公子轻功不赖,甭替他操心!”
叶影正色道:“不杀掉风月凝,少主不会走!”
“师兄啊……”梅风撇了撇嘴,无可奈何道:“最会口是心非,说什么活在当下,过去的事早忘了,其实都记着,根本放不下!”
蝶儿哎呀一声,手按着太阳穴,肩头微微颤抖,一张脸忽成白纸。
叶影吃惊道:“又犯头疼?”
说罢,要渡她真气,却被她推开了,只肯让他按揉穴位,低声道:“我是没什么大碍,倒是兰公子那边……”
梅风吃惊道:“她去找银师兄了?”
蝶儿呻吟道:“我不敢拦阻,怕惹她疑心。”
叶影立马道:“我去看看!”
蝶儿沉下脸色,不容置喙道:“不准轻举妄动,总舵今夜尚有要务,风月凝和风月吟霜的人都在附近,惊动谁都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叶影皱眉道:“我擅长轻功,那么容易让人发现,就当不了少主的影子!”
蝶儿冷笑道:“我不说第二遍,组织里的人,谁都不准靠近他!”
叶影瞪着眼睛,不甘示弱看着蝶儿。
小夫妻俩个吵架,梅风劝阻道:“师兄也是怕连累人家!”
蝶儿冷冷道:“别自作聪明,好心办坏事!”
正在争执之际,南宫郁进来了,聆君已经安全归来,从密道进入山庄,参会者也都到齐了,就等香逸雪带回玉繁烟那边发来的密函!
与此同时,漆黑幽静的落梅院,一树老梅映着残月,树旁挂了一只灯笼,风月吟霜站在树下,身姿挺拔面若沉水,眼神流露刀者特有的果决明快。
片刻,侍者带来一人,扔在风月吟霜面前。
那人似乎站立不稳,侍者的手微微一松,那人就跌倒在梅花树下,弱不禁风的身子在七月秋风中微微颤抖。
风月吟霜居高临,看着地上的人,淡淡道:“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