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鸢之战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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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船泊瓜州。
冬至已过,江上寒风。两岸芦花,茫茫如雪。空中孤雁,失偶凄号。
香逸雪正在船头凝望,一条渔船靠了过来,撑船渔女身形一闪,轻飘飘落在他的面前,拱手道:“来人可是廉州城,香世山庄的庄主?”
香逸雪颔首微笑,翩翩一礼道:“你就是水灵姑娘吧?我已收到丐帮口信,天寒地冻劳烦姑娘跑一趟,香逸雪实在过意不去!”
渔女脸色一红,低头取出扇骨,腼腆道:“龙大哥还捎来一句话,盘龙山的那名死者,不是沧海玉的侍卫,而是慕容心的侍卫!”
香逸雪接过看了一眼,顺手将它扔进江里。
秋崇炸凶案中关键的证物、鎏金扇骨已被龙天成功掉包。香逸雪所受鬼头镰之伤也已痊愈,那把指证他是凶手的鎏金扇子必须销毁。
渔船又渐渐远去,蝶儿从船仓里出来,手中捧着一只锦盒,扬眉道:“她就是龙天的小妹?我看她对少主有意思,我们可以利用她……”
香逸雪打开锦盒,取出织锦新扇,打断道:“蝶姐,不要牵连无辜!”
蝶儿抿唇不语,又听得香逸雪问道:“万剑之城那边有什么消息?”
蝶儿扬眉道:“聆君已被押送万剑之城,唐幕要动手也就这两天,那边有南宫郁筹划安排,我们只管京城的事情。三位公子非是易于之辈,少主你要做好准备,特别是那位秦公子……”
香逸雪拿着新扇,打开又合起,试看是否合手,漫不经心道:“什么准备?”
蝶儿没有说话,眼角眉梢,敛着一股森冷。
“杀他?”香逸雪瞟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杀人总要有个理由?就因我无意间强了他?”
蝶儿皱眉反问道:“少主为何不杀他?就因你被人下药睡了他,心怀愧疚徇私罔顾,要为紫鸢留下这个隐患?”
香逸雪合起扇子,叹道:“蝶姐,凡事都要将心比心,秦公子想杀我也是人之常情,换了任何一个男人,遭遇这种事都会气得想杀人!”
蝶儿冷笑道:“你是将心比心,还是你对他上心?”
香逸雪沉默无语,眼睛盯着扇面,又是一把新扇子。最近总是要换扇子,而他也渐渐适应了,甚至觉得这样也好,反正都还没用惯手。
人与扇子,亦如浮萍,聚散是缘,来去无痕。
“你这次外出回来,对兰公子冷淡许多,怕与这事脱不掉关系!”蝶儿眯眼瞅他,狐疑道:“莫怪我没有提醒你,那条小船正巧停在湖心出口,而他身上香气独独对你起作用,若不是有人要你们自相残杀,那便是他自己策划这一切……”
适时江上忽起大风,吹得蝶儿一个哆嗦,香逸雪目光扇上收回,解开自己的披风,替蝶儿温柔披上,执起蝶儿冰冷的手,安慰道:“蝶姐放心,我在坟前发过誓,一保紫鸢众人平安,二替父亲师门报仇……”
蝶儿抬起眼眸,盯着对方的脸,严肃道:“少主想好了?”
开弓没回头箭,一旦全盘布局,等于无路可退。惹动风月家族,不管成与不成,都不会有好下场。
蝶儿提醒道:“在风月山庄动手,没后援、没退路,有去无回的一击!”
香逸雪笑道:“那样倒是最好,我也无牵无挂,赢了皆大欢喜,输了损失一人,香世山庄人去楼空,万剑之城也奈何不了你们……”
蝶儿欲言又止。
香逸雪道:“怎么?”
蝶儿皱眉道:“我怕叶影不答应!”
香逸雪开玩笑道:“反了不成?!蝶姐的话,他也敢不听?!”
蝶儿沉默半晌,忽然道:“少主怨我?”
香逸雪笑道:“说什么傻话?我可是拿叶影当兄弟,以往都是你们照顾我,如今换我照顾你们一次!”
蝶儿别过头,没再说话,眼圈渐渐泛红。
那一日风大浪急,船在江上逆水而行,没一会遇上激流搁浅了,进也不得退也不得,急得船老大找来数十纤夫,喊着号子将船拖到岸边渡口。
寒冬腊月纤夫们都不穿衣服,高一脚低一脚踩在泥里,香逸雪和蝶儿站在船头观望,任谁都没再说话,心里却升起不祥之感。
紫鸢便如这逆水而行的船,在汹涌激流里盘衡,不知啥时候就会撞上礁石!
五日后,船达京畿,尚未拐入内河,就见一只官舫靠来,不由分说搭上甲板,一行人气势汹汹冲上船来。
香逸雪正在舱内听蝶儿拨弦子,就觉得船身一震,狐疑间舱门被人踹开。
慕容心冷脸站在门口,将诺大的披风解开,摔给身后的侍卫,不客气道:“除了香庄主,其余人退下!”
蝶儿不慌不忙起身,将弦子挂在窗钉上,迈着莲步走到门边,转身替他们把门关上。
慕容心瞅着香逸雪,冷飕飕冒着寒气,一副欲治罪的模样。
香逸雪倒了一杯茶,递到他的面前,笑盈盈道:“慕容公子,别来无恙?”
分化京城三公子关系,不让他们连枝一气,是最重要的一步棋。慕容心骄纵任性城府不深,是三公子中最易下手的对象,也是香逸雪拉拢的第一人选。
慕容心抬手打掉茶杯,手按佩剑,冷脸道:“那天究竟发生何事?”
关于日月湖畔的记忆,只到香逸雪拼命拽他,爬上那条小船为止。
慕容心醒来置身东校场,听龙天说那辆装着他的马车冲进校场,而马车驾座上面空无一人。
香逸雪道:“对方就算有来头也不敢在东校场杀人,十二铁骑非是易与之辈,更何况东校场又是九王爷的地盘,九王爷可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圣上最信任的肱骨大臣……”
“我不需要你提醒我,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慕容心一下抽出佩剑,铿锵剑鸣回荡舱内,冷飕飕道:“那天是你送玉珏回府?”
香逸雪道:“是!”
慕容心道:“你在什么地方遇到他?”
香逸雪道:“船上!”
慕容心目光逡巡剑上,冷汀汀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香逸雪撩开袍子坐下,翘起长腿手放膝头,似笑非笑道:“你该问他对我做了什么!”
慕容心冷脸道:“他对你做了什么?”
“那船泊在出口上方,我带你浮上水面,就看到这条船了!”香逸雪端起茶杯,茶盖撇着茶沫,端起啜了小口,慢条斯理道:“当时,我为替你逼毒已经耗尽内力,秦公子偏在此刻出现在船板下面,身上还带着一种罕见媚药。”
慕容心握着剑的手,青筋微微凸起,冷汀汀道:“这媚药独独对你起作用?”
香逸雪慢条斯理道:“我做香料买卖时就听说过,天下有种媚药叫百里寻幽。”
一药名为百里,一毒名为寻幽,服下百里药者,闻到寻幽毒香,便会勾起淫欲。
可恨的是,百里是药不是毒,雪莲汁解不了百里药性,药性能够长久潜伏体内,直到闻到毒香寻幽为止,但偏偏闻到寻幽之时,雪莲汁又被他耗尽了!
香逸雪道:“寻幽香气独特,闻过记忆深刻,我去了一趟玉门关,终在那里找到此药!我敢断定那天,我在秦公子的身上,闻到的香气便是寻幽。对方必定是趁我不注意间,事先在我身上下了百里之药!”
慕容心听话的重点,却是在媚药的后果,冷飕飕道:“那天在船上你当着我的面,对他做了那等禽兽行径?”
香逸雪反驳道:“此话差矣,禽兽是那名下药者,非是我这名被荼毒之人!”
慕容心哑然失笑,道:“如此说来,你还觉委屈?”
这一声笑甚是讥讽,香逸雪从中听出愤怒,看来他与秦公子关系,非是一般的深厚。
离间计用不好便是一把自残刀,所幸他对慕容心还有救命之恩,料想慕容心不会真对他下杀手。
“不然如何?就算他秦玉珏绝世无双,也不是人人都好这一口!”香逸雪端起茶杯,用茶盖撇着沫子,漫不经心道:“我方才逃出生天,又踏进有心人的陷阱,还是这种下作方式,你说我冤不冤?!”
香逸雪说这话的时候,侧着身子翘着腿儿,下巴微扬眉头高挑,一种若有若无的魅惑,从戏谑眼神里静静流淌。
若说秦玉珏当世无双,号称梨园的牡丹公子,那他香逸雪也非凡品,容貌魅力不输旁人,遇到爱慕者并不少,不乏容貌姣好之人,犯不着干那龌龊事!
对方轻描淡写的语气,彻底激怒慕容心,抽出宝剑举手刺来。香逸雪似有准备,袖中甩出扇子,击偏对方的宝剑。
算上绣苑那一次,这是第三次交锋。慕容心一剑削了灯罩,人却连袖边都没碰上。
身为太子侍读,慕容心更擅笔墨,而非舞刀弄剑。他连泪冬儿都打不过,更别说是香逸雪了!
那些侍卫站在门外,听到动静想冲进来,刚探头就被慕容心喝退,这一架不打他心里憋着的火难泻!
他虽是骄纵却非笨蛋,也知此事怨不得对方,该杀的是那幕后黑手,但一想到受辱的是秦玉珏,而辱他之人就在眼前,这口气终是咽不下去!
慕容心瞅着扇子,冷笑道:“换了兵器?”
香逸雪道:“我是商人,何来兵器?”
慕容心道:“狡辩!”
剑来扇往过了几十招,慕容心剑剑削到东西,舱内很快一片狼藉。这家伙似是逮不到人,就有意拿东西出气,连睡榻都被他劈成两半。
香逸雪也不与他计较,扇上力道拿捏刚好,既能自保也不伤人。等慕容心打得力尽,舱内已没完整东西,连窗格都被打散架。
香逸雪道声得罪,卸了慕容心的剑,尔后将剑锋往下,剑柄递还给慕容心。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道理慕容心该懂,用不着他一再提醒!
慕容心没接那剑,只是恨恨瞪着他,愤愤不平道:“玉珏醒后什么都没说……”
香逸雪一愣,似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慕容心冷汀汀道:“日月湖畔那座宅子,是几年前锦江南托人买下。想杀你的人是锦江南,他早就收买了老乌鸦,合谋你手中的作坊铺子!”
秋无怨素喜天下名卉,锦江南便在他的面前,有意无意提起花汀岛名卉,秋无怨被他勾起赏花的雅兴,便以自己名义邀人同赏。
期间,秦玉珏接到一封诈书,说是靖王要他出戏,秦玉珏不敢得罪皇子,辞了花宴兀自返京,回程途中便遭掳劫。
慕容心道:“长明楼真正老板是庄风儿,这女人和锦江南是一伙的,言霏霏和雪夕都是他们的人!”
香逸雪陡然想起用弩箭的杀手,还有在墨艺坊饮的桂花酿。
那杯侍者无意撞到他身上、香气四溢的酒,除了混合落英缤纷和竹叶青,似还掩盖某种别的香气,莫非‘百里’便隐藏其中?!
借酒香而掩了媚药,锦江南真很了解他,知道他不仅嗜好美酒,更嗜好那些新奇之物!
不仅如此,对方还知道他身上雪莲汁能解百毒,否则就算有‘寻幽’作药引子,也不足矣让他做出乱性之事!
先给对方下药,随后派人刺杀,这样的好处是,万一没有得手,在对方警觉后,仍有寻幽可用。
只是,秦玉珏并非如他所想,受辱后便要杀人报仇,等不到秦玉珏出手的锦江南,终究是耐不住性子命令庄风儿,找萧松杨霄假借银兰之手杀人。
香逸雪道:“锦江南在何处?”
慕容心嘴角一抽,低声道:“进宫为芹太妃作画!”
香逸雪吃惊道:“宫里?”
“宫里太监说锦江南的眉眼,有几分神似芹太妃的儿子,就是骑马摔死的三皇子!”慕容心有些焦躁,这不是气香逸雪,而是气他自己,愤懑道:“皇上对芹太妃的恭敬,亦如对待已故的太后,有芹太妃做靠山,谁也动不了锦江南!”
香逸雪道:“秋崇炸的凶案,有什么进展?”
慕容心冷笑道:“大理寺失火,一干证物都没了,那只鎏金扇骨,融得看不出形!”
这火便是龙天所放,慕容心心知肚明。
香逸雪道:“你的侍卫怎会出现在盘龙山?”
慕容心道:“这人叫做尹光,是我的一名心腹,派他去盯梢泪冬儿,没想却卷进是非之中!”
香逸雪诧异道:“何故派人盯梢她?”
慕容心冷笑道:“你怎不去问她在我爹寿宴上干了什么?!我当时派人盯梢她就是想给她一个教训!”
客栈失火那一夜,言霏霏的小屋,前后来了三人。
第一人杀人夺鼓,随即遇上第二人,俩人在打斗之中,鼓被第三人抢走。
慕容心道:“尹光跟踪第三人到被查封的侯府,发现他就藏匿在侯府的柴房里,便又兀自折回客栈,这才发现客栈失火,你的掌柜忙着救火呢!”
香逸雪道:“你抓了那人?”
慕容心道:“那人不是侯府的,一个江湖混混,骨头倒够硬气,用了几次大刑,就是不开口!”
在香逸雪为言霏霏下葬的期间,尹光在万通武馆见到客栈中的第二人,恰好慕容心又撬不开那人的嘴,便叫尹光以鼓为诱饵,想让对方主动找上门来。
谁料尹光这一去便失了音讯,直到慕容心受伤后在东校场,看到龙天带回尹光的尸体。尹光左肩有块圆形胎记,慕容心便是从那胎记,认出这是尹光的尸体。
慕容心道:“秋府出事那夜,你去秋府作甚?”
香逸雪道:“我本以为是秋崇炸纵火行凶,去了秋府才知道,秋崇炸连言霏霏的面都没见过!”
慕容心道:“那些侍卫不是死在你的手上?那他们身上所留的扇痕和你身上的鬼头镰痕迹又作何解释?”
香逸雪道:“龙天没有告诉你吗?我在去秋府之前,先去了一趟万通武馆,破了他们的九宫阵,你所谓秋府那些‘侍卫’,便是万通武馆的组阵者,领阵者便是拿鬼头镰之人!万通武馆的馆主要我拿一截扇骨,与他交换杀害言霏霏凶手的名字!”
慕容心道:“果然是万通武馆!”
香逸雪道:“你查出什么?”
慕容心道:“昔日圣上兄长玺王,曾豢养不少能人勇士,据传其人暴毙后,势力归入九王爷麾下。”
但这也只是据传,并没有切实证据,谁也没见过万通武馆的馆主,只是在万通武馆看到过昔日玺王府邸的那批门客。
有道是树倒猢狲散,对墙头草似的门客而言,换个主家吃饭也是常理,以前跟着玺王混饭吃,而今屈就在万通武馆,看上去也没啥不对劲。
只是,深思下去,如今剩下的皇子也就是和圣上最亲的九王爷了,这位已故皇子的势力不被九王爷接手,又能落到谁的手上?!
香逸雪道:“然后?”
慕容心道:“鬼头镰外号叫做老松,曾是昔日玺王的护卫!”
香逸雪道:“万通武馆本就与秋府命案有关联,否则那枚扇骨不会出现在命案现场,那些尸体能够假充秋府侍卫,他秋大公子脱不了干系!”
慕容心冷脸道:“圣上命令杜相督办此案,我已经不管这些事了,你想知道自己去问秋无怨!”
香逸雪道:“听你这语气,你和秋公子……”
慕容心道:“绝交!”
稍晚一点,船靠渡口,张掌柜已在马车前候着,这次带着蝶儿同往,香逸雪自是与她同住天字号楼的贵宾房。
沐浴更衣之后,香逸雪跟蝶儿交代几句,便拿起张掌柜送来的金柬,来到内河边一处金碧辉煌的宴楼,今夜相府二公子大宴宾客,请来京城梨园第一名角秦玉珏助兴!
香逸雪递上那张金柬,在侍从带领下进了宴厅,便找个不起眼的座,便静等那秦玉珏出场。
没过一会儿,开戏锣声响了,秦玉珏装扮的崔莺莺,在丫鬟红娘的扶伺下出场了!
崔莺莺一甩水云袖,乳莺初啼般的嗓子,清清脆脆道声红娘,便将厅内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这一折是说崔莺莺以探病为由与那张生在房中幽会,待那红娘交代张生弄套新的铺褥,免得折损她家金枝玉叶的小姐,众宾客们笑得龌龊声一片。
早就听闻这位相府二公子风流放纵,平素无心仕途,只喜结交雅士,但没想到他放浪形骸到这种地步。
这本是勾栏院才有的一出,京城稍有些名气的角儿,断不肯折辱自己的身段,演这种下九流的脏戏,但对方是相府公子,秦玉珏纵然不愿意,也不敢拂了相府面子!
但演一出这样的戏,又是丢相府的面子,想来那秦玉珏也是左右为难,混迹权贵间的辛酸苦辣,怕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台上降下纱幔帐子,在烛光的辉映下,张生和崔莺莺的影子已经贴在一块,博得底下看客一片喝彩,这些平日里号称文人墨客的雅士们,此刻与玉门关欢馆的粗鄙汉子已经没啥不同了。
这便是人随境迁,要么融入氛围,要么被人摒弃!想在这世道生存,又不愿舍弃初衷,这根本是痴人说梦,倒头来只是刁难自己!
银兰,是他的初衷,终究是被他舍弃了!
秦玉珏唱完便去二楼,等会还要换回常服,替二公子席间作陪。香逸雪见他进了雅间,门口守着两个仆人,便绕到后面翻楼而上,从窗口悄悄掠了进去。
秦玉珏带着一身行头刚刚坐下,就见一条人影从窗外悄然闪入,顿时惊得站了起来张嘴欲呼。
香逸雪却是抢先一步,掠到跟前用手捂着他的嘴,在他耳边低声道:“别怕,是我!”
秦玉珏瞪大眼睛看着他,就在此刻门口传来敲门声,跟着就听到相府二公子的调笑声,道:“莺莺快开门,小生待月而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秦玉珏着旦装扮,歉疚道:“二公子,我尚未卸妆……”
“就是要你未曾卸妆……你装扮莺莺最是好看,那双眼珠子真真会勾人!”二公子一把揽住他,在他脖上香了一口,便又把他放了开来,自己唱上那张生的词,道:“正撞着五百年前的风流业冤……”
秦玉珏笑容有些僵硬,惶恐眼神瞟着屏风后,却又不敢让对方察觉,心不在焉心虚夸道:“二公子唱得真好,看比荣贵都强了!”
二公子听了越发来劲,学着那生的步态儿,捏着嗓子唱道:“颠不刺的见了万千,似这般可喜娘的庞儿罕曾见。则着人眼花撩乱口难言,魂灵儿飞在半天。”
秦玉珏见他来劲了,便挪步到状态前,刚刚拔下一根凤钗,就被二公子从背后抱住,贴着耳边唱了半句:“他那里尽人调戏軃着香肩,只将花笑拈……”
这半句词儿唱完了,秦玉珏也被他扳过身,半个屁股搁上妆台,那手就已经探了进去。
秦玉珏似有些着焦急,却又不敢让对方看出,半嗔着推他的肩膀,强颜欢笑道:“二公子,楼下客人还等着,我看这次来的有宋余两家的公子……”
“让他们等去吧!”二公子已经挤进他的腿间,不由分说抽掉他的腰带,将他胸部全部裸露出来,亲狎他胸口两颗珊瑚珠,低低调笑道:“我之前就跟你说了,在我眼里全京城,也只你最适合演这出戏……”
被攻城掠阵的那一刻,秦玉珏忍不住哎呦一声,蹙眉扶着二公子的肩,妆台被撞得咚咚作响,那两条白腿先是悬在空中,尔后又被二公子捞在手里,大力分开一轮轮攻击掠夺……
一柱香之后,二公子已经餍足,整好自己的衣衫,又摸摸有气无力、软绵绵趴在桌上的秦玉珏,看似体贴道:“你就不用下去陪宴了,等会我让轿夫直接送你回去!”
相府二公子离开屋子,香逸雪从屏风后走出,看着衣衫半褪发髻散乱的秦玉珏,同情又担忧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