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鸢之战 第廿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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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逸雪淡淡道:“外边雨大风急,阁下站了一宿,不想进来避避雨吗?”
背后,朱贵一屁股吓坐地上,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赶它走还来不及,居然还要请它进来坐坐,这人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孰料,怪笑声停歇一段时间,才又阴测测地道:“不急,等我站够了,再进来找你们也不迟!”
香逸雪嘴角微翘,似笑非笑道:“阁下还没站够,我倒是站够了!”
阴测测的声音似从四面八方而来,让人难辨对方的藏匿之处,怪笑道:“那你要来寻我吗?你能寻得到我吗?”
“阁下会错意了!”香逸雪脚尖一动,地上绳子似长眼睛,甩到屋内卷起箱子,砰地一声响动之后,两具尸体甩到庭院,箱子拖到自己身边,平心静气道:“站累了,当然是要,找个地方坐下!”
说完,香逸雪坐上箱子,身子靠着墙壁,闭目休息不再言语。
朱贵望着雨中尸体,张大嘴巴又合上了,就算他再笨如猪狗,此刻也看出香逸雪是在恫吓对方!
尸体飞出来了,那声音也没了,庭院恢复先前安宁,但朱贵还没来得及放下心,就在雨中听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歌声……
妙曼的、空灵的、靡靡的,初入耳似雪花融入手心,无迹可寻又勾得人侧耳聆听,仿佛想要捕捉更多、更多……
“冰肌玉骨软香亲,抱到怀里荡春心。娇羞不入红鸾帐,胭脂膏里两深情……”
歌声越来越近,等听清楚那词儿,朱贵的眼睛都直了,好似看到红鸾帐内的白玉佳人,眼眸含情凝视着他,冲他伸出莲藕般粉嫩的手臂……
“美人,我来了!”朱贵吞咽口水,边解着裤腰带,边往红鸾帐跑去。
眼见就要碰着美人指尖,腰间猛然一紧,勒得他透不过气,人也跟着清醒过来,就见自己中邪似跑到院中,要不是香逸雪拿绳子卷住他,这会子怕早跑大门外去了!
一头冷雨浇下来,朱贵提着裤子打个哆嗦,回头就见香逸雪比雨还冷的眼神,却不是盯着自己而是盯着庭院门口!
一把朱红色的伞,伞下一个美人,额心点着朱砂,提着食盒经过朱贵身边,也无视院中的两具尸体,只冲廊下的香逸雪甜甜笑道:“英雄,奴家唱得不好?”
香逸雪淡淡道:“不是姑娘不好,是这曲子差了!”
江湖上有用歌声迷人心智的邪术,当土贼的朱贵还是第一次遇到,想起歌声中的旖旎画面,朱贵又觉得自己要流鼻血了。
美人走到香逸雪面前,瞟眼他坐着的箱子,便将食盒放在上边,又亲自为他布菜,柔声道:“天香楼的烤乳鸽,曲阜店的素烧鹅,皓月居的芙蓉虾仁,花涧阁的清蒸鳜鱼,还有南阳城第一酒庄酿的醉太白……”
香逸雪开门见山道:“姑娘是魏三的朋友?魏三他……”
美人不待他说完,便甜甜笑道:“听不得小曲就罢了,难道这菜也不入眼吗?”
朱贵气咻咻跑来,甩着一头雨水,望着箱子上的菜,闻着香气咽口水,瓮声瓮气道:“魏三不是个好东西,他的朋友也差不多,谁知道这饭菜里有没有下毒?!”
这话刚说完,就见香逸雪端起酒杯,细细唊过一口道:“这酒,还行!”
酒杯放在桌上,杯底慢慢涔出酒,三只牛毛针在杯中晃动,酒面漂浮一缕缕的异彩,这是被淬过毒的牛毛针。
发暗器的人与美人应是一伙,美人出面扰乱对方心神,好让藏在暗处的同伴得手。
同伙偷袭失败,美人笑容更甜,柔情蜜意道:“魏三也是这样说,他品酒的姿态,倒与你有几分相似!”
香逸雪闻言一笑没再多说什么,倒是见朱贵瞪圆眼睛瓮声瓮气道:“你还真敢喝啊?!她可是魏三的人……”
美人望着那口箱子,笑容越发甜美,柔声道:“奴家不是魏三的人,但魏三告诉奴家,杀死庄子里的人,这箱宝贝就归奴家!”
她还不知道箱子是空的,那她就不是杀死魏三的人,又是这等的娇弱模样,她要怎样才能杀死两个大男人?!
朱贵心直口快,脑子里想着事,嘴里囔囔道:“她不是那第四个人,魏三这畜生将我们哄骗来此,果真是想对我们下毒手,娘的,还是找个女人来杀我们……”
美人闻言失笑,瞟着香逸雪,娇滴滴道:“女人怎么啦?杀不了你们吗?”
朱贵斜着眼睛,没拿她当回事,大大咧咧道:“女人就是女人,你这一说出来,傻子给你杀啊?”
香逸雪却是拿起筷子,盘中夹起那只乳鸽,看一眼又放回去,似有所指道:“这只乳鸽火候差了,姑娘找不到好厨子吗?”
乳鸽身上一排吹针针眼,个头比牛毛针大了一倍。
她的同伙心急了,牛毛针没有得手,这次换成吹针了!
吹针力道比牛毛针要大,准头也容易掌握一些,但香逸雪却是夹了乳鸽来应付,倒真是应了那句绵里藏针的俗语。
同伴再次失手,却让美人笑得更甜,软声软气道:“在南阳这种小地方,能找到这样的厨子已经不容易了,比不得你们大地方的菜精细,让英雄见笑了!”
香逸雪抬起眼皮,细细瞅她一眼,淡淡道:“好说!”
话音落,就听一声惨呼,一人被抛进庭院,摔在地上的时候还是活的,冲那女子伸手叫了两声妹子,见那美人站在原地不动,便惨笑着气绝身亡。
美人见他被人扔下,脸上笑容却更炙盛,宛如绽放枝头的红梅。那人拼尽气力叫她妹子之时,她只是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看着,好像是在欣赏那人垂死挣扎的样子,眼中甚至藏不住得意之色。
“你哥爬屋顶干嘛?这回摔断脖子了……”朱贵跑到尸体旁边,看看他折断的脖颈,望着那屋顶发憷,胆寒道:“不会是见鬼了吧?好好怎会摔下来?!”
美人却是收起笑脸,冲着香逸雪一拜,拿起廊下红色的雨伞,漫不经心道:“曲子唱完了,酒菜也奉上了,都不入英雄的眼,那奴家就告辞了!”
朱贵奇道:“你不要珠宝了?”
美人冷冷一笑道:“你们以为我不知道,那箱子是空的吗?早就被人掉包了吧,你以为魏三跟你们一样是笨蛋吗?!”
朱贵愕然道:“那你还陪我们做戏?”
美人打开红伞,轻轻旋转一圈,慢条斯理道:“我不陪你们做戏,我哥又怎么会上当?不引他全神贯注对付你们,你们又能轻易得手?”
朱贵越发愕然,谁轻易得手?就听香逸雪道:“魏三答应姑娘什么?”
“魏三说,只要我来金宝山庄,我哥就没法活着离开!”美人撑着红伞,走到尸体身边,冷冷道:“多谢英雄了!”
偏巧就在此刻,四周响起桀桀怪笑道:“早说呀,我的红梅妹子,其实我也早想杀掉你哥……”
朱贵一个哆嗦,这不是先前那鬼声吗?那叫红梅的女子听到这声音面色骤变,望着廊下某处骂道:“鬼冬瓜,你怎会来此?”
话音落,廊下飘来一个圆头圆脑、圆鼻圆眼的乞丐,桀桀怪笑道:“魏三果然没骗我,我的红梅妹子,从此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宝贝了!”
朱贵傻眼了,听声音很恐怖,但人就是一个圆脸的胖乞丐,甚至还觉得他面相慈和笑容可掬。
“魏三,你……”红梅怒叱一声,又冲着鬼乞丐啐道:“做梦!”
说罢,俩人就在雨中动起手来,红梅执红伞为兵器,乞丐拿着打狗棒,一边招架一边怪笑道:“红梅妹子,自从听过你的曲儿,可把我给想苦你了,这些年没一日我不在想你……”
不消片刻,红梅一声惊呼,人已经落到鬼乞丐怀里,被他香香甜甜亲了一口道:“妹子,想死我了!”
“淫,淫贼……”朱贵指着鬼乞丐,冲着香逸雪道:“你不去救人?”
香逸雪却道:“救谁?”
朱贵结巴道:“当然救……”
话还没说完,就见鬼乞丐惨叫着,在地上打滚道:“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红梅站在雨里,居高临下瞅着,鄙夷道:“就凭你,也想打我的主意?”
一眨眼的功夫,庭院中又多出三个乞丐,为首那人对红梅一礼,沉声道:“姑娘,他虽然得罪了你,但还罪不至死,请姑娘留下解药,饶他一条性命!”
红梅冷着脸道:“他中的毒没解药!”
那人冷下脸来,语气不善道:“姑娘,此人犯了重罪,必须带回帮中受审,姑娘不肯交出解药,那今日也别想踏出此院!”
双方对峙片刻,红梅甩出一物,冷脸道:“他若再来犯我,别怪我不给丐帮面子!”
那人接过丸子倒了声谢,弯腰便要给鬼乞丐喂下,孰料鬼乞丐突然洒出一篷牛毛针,就听听那人惨叫一声捂着眼睛,而鬼乞丐已滚到另一人脚边挥刀,生生砍断另一人的两只脚。
牛毛针和刀锋上都淬了巨毒,取人性命不过眨眼之间,另外一人被这变故惊呆,还没待他回过神来,一柄剑就刺穿他的胸口,红梅从伞中抽出宝剑,站在那人背后偷袭得手。
一眨眼的功夫,地上又多三具尸体,看得朱贵眼睛发直,倒抽凉气道:“娘的,太狠了……”
那一日三人回到山寨,也只是发现一山寨尸体,没看过惨烈的厮杀现场,耳朵里也没听过这些惨嚎。
鬼乞丐一跃而起,跑到红梅身边,搂着红梅笑道:“我的亲亲,我的宝贝,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旧情……”
红梅手指点他额头,眉目含情啐道:“做梦!”
明明是打情骂俏的语气,鬼乞丐却突然跳起来,捂着腹部瞪直眼睛,瞠目结舌道:“你,你,你……”
红梅笑容更深了,只把方才的话,又柔声说了一遍:“就凭你,也想打我的主意?”
鬼乞丐怒吼一声扑上来,却被红梅堪堪避开。鬼乞丐一击不中,反让体内的毒加速爆发,疼得倒地连声哀求道:“救我,救我……”
“我方才已说过了,你中的毒没解药!”红梅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握着剑走到廊下,冲着朱贵娇笑道:“你现在还觉得,女人杀不了人吗?”
剑身血迹已被雨水冲刷干净,红梅全身也被雨水浇透,薄丝贴在身上更显魅惑,但朱贵却似看见母夜叉一般,贴着墙壁不住点头道:“能,能,能……”
红梅笑道:“既然如此,还不把东西交出?”
朱贵愣楞道:“什么东西?”
香逸雪道:“看来姑娘还是以为,这不是一口空箱子!”
红梅笑道:“魏三料事如神不会骗人,每一件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说东西在这里那就一定在这里!”
听她这般夸赞魏三,朱贵一时气愤,忍不住伸头骂道:“屁,他自己都死球了,还料事如神呢?!”
红梅倒是一愣,道:“魏三死了?”
朱贵也是愣了,瞟眼魏三尸体,不屑一顾道:“死得都发臭了!”
红梅回头瞟眼,眼中似有迷惑,蹙眉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们以为那具尸体就是魏三?”
朱贵梗着脖子道:“化成灰我都认识,我们一起逛过窑子,一起泡过汤池子,一起蹲过茅坑子!”
红梅吃吃笑道:“他不是魏三,至少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魏三!”
朱贵张大嘴巴,吃惊道:“这世上还有几个魏三?”
香逸雪道:“姑娘认识的魏三是何江湖人物?”
红梅瞟了他一眼,柔情蜜意道:“我所认识的魏三,只是一名翩翩公子,虽在江湖没什么名号,但却武功高超料事如神!”
香逸雪道:“如何找到他?”
红梅吃吃笑道:“这我可不知道了,他孑然一身行踪不定,兴许这会正在哪家青楼里乐着呢!”
香逸雪道:“他说珠宝在此,你便信了他?”
红梅道:“魏三并不爱财,你若是见过他,就知道他不会骗人,他说只有最后一个走出宅子的人才能带走宝贝!”
说完最后一句话,红梅眼中闪出杀机,握着剑的手随时都会刺来。
香逸雪淡淡道:“那他可曾告诉你,人要知道回头?!”
红梅一剑刺来,冷笑道:“你以为我会上当?”
朱贵抱头哎呀一声,抱起脑袋本能蹲下,却见红梅刺来的手一顿,背后传来轻微细响,这对熟悉暗器的她来说并不陌生,因为那是启动暗器的机括之声。
回头,就见一位少年站在倾盆大雨之中,手中拿着银光闪闪的雀管,一只毒镖自她背后没入心腑,而红梅却似惊呆一般,半晌才冲那少年喃喃唤道:“宝贝……”
少年却是眼带愤恨,冲她啐了一口,破口大骂道:“谁才是你的宝贝?烈云没你这样水性杨花、杀夫弃子、不知廉耻的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