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番外  隐居之端午风波(一)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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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底,香逸雪划著小船,带著银兰去扈渎城赶端午集会。扈渎是商贾云集的港口古城,端午三天十分热闹,琳琅满目的集市上甚至能看到波斯美女。
    香逸雪对波斯美女不感兴趣,但对波斯美酒却是独有情中,顺便去看龙舟吃粽子品香囊。
    银兰对他的安排一向没有异议,一来他也喜欢赶集,二来只要跟那人在一起,天涯海角本无所谓。
    水路走了五六天,初四下午船入渎口渔村。香逸雪将船系好,便带著银兰进扈渎古城。
    与往日不一样,进城不是先找客栈,而是去了一家豪华当铺。拜银兰所赐,香逸雪财产一夕殆尽,沦落到典当物件的惨地。
    香逸雪欲意典当一支玉簪,本是他用来束发之物,现在换了一支紫竹发簪,却也显得飘逸洒脱。人若好看到一定程度,粗服乱头难掩国色,说得就是他这种情况。
    第一次进当铺,香逸雪倒没什麽局促之情,只为那玉簪子感到可惜。
    那是成色一流的玉簪,做工精巧款式华美,插在他乌黑滑顺的发丝上,雍容尔雅华贵天成。美玉有灵,合该配温润君子,如今流落当铺,不知将来沦落谁手,玉若有心兀自伤悲。
    两位贵气公子到访,当铺老板热情地接待,吃这行饭靠的就是一双亮招子,不仅会鉴别宝物,还要会识别人。
    别小看这二位公子,华贵气质浑如天成,不是生於公侯之家,便是出自富贵之门。特别是那拿扇子的公子,玉树临风气质不凡,腰间玉珏和手中扇子皆非凡品。
    日前当朝宰相罗子恒出事,牵连数十官员,一批人被炒家灭族,富贵豪门一夕倾覆。老板暗自猜测,眼前这两位贵族公子,莫不是与此有关?
    玉簪色白质地纯洁,细腻透闪光泽含蓄,呈显凝脂之态,老板和老师傅几番甄别,肯定此物乃是玉中极品的羊脂白玉。
    对方开价三千两,虽然数目巨大,相对此簪本身的价格来说,却是相当便宜了。这种货色送进达官贵人手里,没有万两白银,就算是贱卖了!
    难得遇上极品货色,贪念顿时冒出,老板不懂声色地掀开珠帘,却见两位公子依窗饮茶,闲情逸致得让人羡慕。
    执扇公子抚扇巧笑,一颦一笑,熠熠生辉。白衣公子冷若冰霜,一双眼睛童真未泯,对新鲜事物分外好奇。
    两位公子感情甚好,就连看风景也是依偎一处。执扇公子指著远处海岸,白衣公子目随手移,看得高兴微露笑意,眼中亦是灵光闪动。
    老板断定两位公子当中,做主说话的一定是那位执扇公子。
    老板不动声色地把簪子递还,道:“公子可真会开玩笑,三千两可不是小数目,公子既然敢开这个口,总该带了些真家夥吧?”
    执扇公子果然吃惊,狐疑地接过玉簪,看看白衣公子,又看看老板,似乎还没明白过来。
    老板慢条斯理地道:“二位公子,後面还有客人等著我去招呼,失陪了!”
    老板作势欲走,果然听到那人叫他。
    香逸雪手中转著扇子,温和地道:“且慢,老板你既是开当铺,为何不当我的物件?”
    老板淡淡地道:“我们开当铺是真,但不是什麽石头都能拿来典当,这种三文不值二文的东西,放在街头小摊都不一定能买出去,三千两银子公子也敢开口,你当我们都是不识货的瞎子吗?”
    香逸雪愕然,簪子递到老板面前:“老板是不是看错了,这簪子该是上层货色,怎会是三文不值二文的东西呢?”
    老板哈哈一笑,冲著後面喊了一声,让人抱来一口小木箱,箱里全是玉簪,各种各样的玉簪,色泽光润水灵,看上去跟香逸雪的簪子差不多。
    老板满不在乎地用脚尖拨弄,慢条斯理地道:“看到没有,这里都是假货,我是看那些人可怜,又急需要钱用,才勉强收下。这种买卖赚头少,别的铺子都不肯做,我们是老字号,有不少熟人熟客,也是实在没办法。等明儿集市开了,我就让店里的夥计摆到门口,做工精巧的还能卖个十几两,做工粗糙的也就卖个三、五两。”
    箱子里的簪子跟自己的簪子差不多,香逸雪一时也被迷惑。他对玉石并不了解,虽然怀疑老板的话,但也不敢断言玉簪就是真品。
    玉簪是从香世山庄的库房取来,按理不会收藏假货,但是凡事总有个例外,百密还有一疏的时候。
    见香逸雪楞在那里,老板咳嗽一声,道:“看公子的样子,肯定是上当受骗了,当初是花多少银子买它?”
    香逸雪道:“家中之物,不知价钱。”
    老板微微一笑,捻著胡须,道:“这样吧,我看公子也是富贵之人,出门在外手头不便,才会光临我这铺子。我看你这簪子做工还算精细,胚胎选得酷似玉石,我出十两银子买下此簪,你看如何?”
    “十两?”香逸雪一脸犹豫之色,扬起好看的眉头,道:“这……”
    这价格也太离谱了,从三千两直降十两,纵然是一掷千金的香少,此刻也有些吃不消。
    老板淡淡地道:“公子若不信我,可去别家店铺打听。扈渎城当铺不止我一家,光是这条街就有前中後三家,只我这家最为公道童叟无欺!”
    “咦,老板严重了。”香逸雪摇著折扇似笑非笑地道:“若此簪是假,岂不是老板担亏?若此簪是真,便是我来担亏。无论簪子真假,你我二人皆有一人吃亏,权衡之下我还是决定不卖了!”
    当铺老板也没说什麽,连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只当丢了一个小玩意。
    话说得漂亮,出了当铺,香逸雪不禁犯愁。又去了几家当铺,簪子递上去,报出的价格一家低於一家,香逸雪清澈的眼睛蒙上一层迷雾,难道香世山庄的库房真出赝品了?
    银兰陪著那人去一家又一家的当铺,虽然一声不吭地站在一旁,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家到中落的他,没少跟当铺打交道的经验,也知道这些人私下连成一气,狠心压价坑骗苦主。香逸雪虽不是苦主,却也被那些人骗得云里雾里,对自己的簪子也越发怀疑。
    银兰极度厌恶那些人,但又不愿那簪真卖三千两,万贯家财是万恶之源,这点在猎户身上得到验证。
    两相权衡之下,银兰任他被人糊弄,看他渐渐底气全无,茫然无措的好似做错事的孩子。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香逸雪有些不知所措,原本以为卖掉簪子便有钱了,哪知道簪子根本不值钱。
    天快要黑了,莫说住客栈,就连吃饭的钱也没有了,最後剩下的一些碎银子,一路上也都花光了。扈渎城又没有亲朋好友,若真的不当掉玉簪,今天晚上就要饿肚子了。
    面子和肚子,权衡之下,不喜自虐的香逸雪还是选择肚子。有句古语,占不尽的便宜吃不尽的亏,先解决当下的温饱才是首要。
    再次走进那家当铺,老板却是皮笑肉不笑,开口也不如先前和气。恶意倒是不至於,冰冷的表情和尖酸刻薄的语气,只是为了掩饰心头的狂喜。这一局他是赌赢了,赢得他有点得意忘形,他断定对方是落魄子弟,否则又怎会为区区十两回来?
    画押签字的过程中,香逸雪掩饰不住的黯然,堂堂香少何止沦落於此?
    老板本想开口调侃两句,无意瞥见银兰冷冰眼神,好似利刀一般直插心脏。老板被吓得打了个哆嗦,与黑道素有来往的他,知道什麽叫做杀气,当下再也不敢多言。
    出了当铺,晚风吹来,香逸雪有些迷糊,十两银子又能干什麽呢?
    兴怏怏地,香逸雪找了一家素净的客栈,从不问价的他破天荒地询问价位。
    今非昔比,他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在没想好生财之道前,十两银子还要支撑一段时间,除了要带些柴米油盐回去,还要添置一些夏季衣物,每两银子都要派上用场。
    普通客房比上房便宜得多,香逸雪首次住进普通客房,也是第一次从店小二口中得知,客栈马房也可租人睡觉,比通铺还要便宜,一个晚上只需几个铜板。
    或许是白天受了委屈,或许是饭菜不合口味,香逸雪筷子挑了几根青菜,扒了两口米饭,便推说胃疼不肯再吃。
    一番梳洗之後,香逸雪没精打采地倒在床上,早早就上床睡觉。往常他总是喜欢抱著银兰厮磨一番,今晚一反常态不碰银兰,脸对著墙壁一声不吭,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睡著了。
    香逸雪的反常让银兰忐忑不安,他只想到钱是万恶之源,却没想到‘贫贱夫妻百事哀’的道理。对锦衣玉食的香逸雪来说,进当铺、住普通间、过节衣缩食的生活,都是从没有想过的事情。
    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一下子贫困潦倒,香逸雪一时间难以适应,心里委屈也是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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