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番外  混沌(五)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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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逸雪洒然一笑,悠闲道:“就算是魔,也不会白费力气,杀那些毫无用处之人,无故竖敌自讨苦吃!”
    白眉子奇怪道:“那你乘人之危,杀我的意义何在?”
    香逸雪道:“如果你我公平决斗,你死在我的剑下,别人会怎麽说?”
    白眉子淡定道:“别人会赞你,英雄出少年,而我是日暮西山,过气的剑客!”
    香逸雪道:“你的师傅号称剑圣,他知道你死了,会不会来找我报仇?”
    白眉子思索道:“不会!公平决斗,生死自负,江湖规矩,历来如此。”
    香逸雪颔首道:“如果他知道他的徒弟,是被小人乘危杀死,你说他会不会找我报仇?”
    白眉子道:“会,家师平生最厌恶,就是欺世盗名的小人!”
    但是,剑圣已经失踪十年,就连白眉子都不能肯定,剑圣此刻还活在世上!
    香逸雪道:“剑圣是盟主任沧浪的挚友,你说我若杀了令师,任沧浪会有什麽反应?”
    做梦,能称之为剑圣,岂是你能够匹敌?就算你能破魔琴五剑阵,那也不够剑圣一根手指头!
    白眉子淡淡道:“他会不惜一切,杀你为家师报仇!”
    香公子笑了,竖起手指头,得意道:“你看,我只杀了两个人,就成为你们眼中魔枭,从此与全天下正道为敌!”
    白眉子哑然,须臾,失笑道:“与天下为敌?”
    这是一种荣耀吗?
    香逸雪道:“那不是最终目的,那只是一种手段,以杀证道的途径!”
    白眉子皱眉道:“杀戮天下?”
    香逸雪无所谓地道:“人命本就是,从虚空中来,自虚空中灭!杀戮之所以可怕,只因对死的恐惧。若我能消除这股恐惧,死亡就不再可怕,甚至令人心生向往。”
    白眉子愕然,骂道:“疯子!”
    香逸雪只是一笑,面无表情道:“理念不同,我证我道,你行你路,各不相干!”
    白眉子道:“我会阻止你!”
    这话说得大了,且不说他伤上加伤,就算浑身没有伤,想取胜也不容易!
    香逸雪和气道:“那你要先把药喝掉,否则你连床都下不了,又如何能阻止我?”
    对方果然是个疯子,明明要杀他,却在做着救人之事,南辕北辙莫名其妙。白眉子心下盘算,此刻不宜激怒他,免得将他逼上极端。
    当下,白眉子端起药碗,不动声色饮个干净。
    香逸雪莞尔一笑,拿起空碗道:“你且安心养伤,谭氏兄弟在我手里,等下一个雨天,我会来取你的命!”
    烈日炎炎,道边驿亭,香逸雪坐在亭内发呆,直到一个高大壮实的汉子,牵著一匹雪豹马走进亭子,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好精神的马儿,碗口大的蹄子,鬃毛一溜雪的白,虽然长途跋涉浑身泥尘,却掩饰不住那股子精神气儿。
    香逸雪被马吸引了,他并不懂相马,却也看出这是一匹好马。
    汉子解开水囊给马饮水,又放开缰绳让它休息,一看就是爱马之人。
    香逸雪扔去水囊,汉子一抄手,稳当当接着,果然是个练家子!
    汉子抓著水囊,迷惑看著他。
    香逸雪微微笑道:“你的水都给马儿,大热天赶路,哪有不渴的,不嫌弃就饮吧!”
    汉子愣了一下,抱拳道:“多谢小哥!”
    汉子拔开塞子,仰头喝个痛快,袖子抹过嘴角,双手奉还水囊。汉子不仅直爽,而且懂得礼数,沉稳又内敛。
    香逸雪瞟著他的马,笑道:“好马!”
    汉子看著马儿,苦笑道:“烈性子,会踢人!”
    香逸雪好奇道:“性子烈?”
    说著,他起身走去。
    汉子提醒道:“小心!”
    香逸雪走到马前,掌心托著甜果,伸到马儿眼皮下。奇怪地是,那马居然凑头,张口啃掉果子。
    汉子蓦然瞪眼,惊奇道:“小哥……”
    香逸雪微微一笑,摸摸马脖子,淡淡道:“它喜欢我身上味儿!”
    他的身上,常年带有雪莲汁的清香,那是一种人畜皆爱的味道。
    汉子沈思一下,暗哑道:“小哥得它眼缘,又是爱马之人,这马……我送你!”
    啊?香逸雪愣住了,转身看著汉子!
    汉子把水省给马喝,分明是他的心头宝,又怎舍得把它送人?就这样一匹马,拖到集市上,不得要千金啊?!
    汉子抱了拳,眼藏悲怆道:“它叫踏雪,不挑食,早晚喂根胡萝卜,它就很高兴了!”
    香逸雪眨眨眼睛,又掐自己脸蛋,自言自语道:“我在做梦?”
    这回梦到一匹马,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却也跟天上掉下来的差不多。
    汉子黯然道:“我要去办些事,不能顾到它了,踏雪的性子烈……”
    香逸雪打量半晌,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你在托孤!”
    对方讲得这样直白,汉子有些尴尬道:“我不是这意思……”
    话只说了一句,汉子猛然发现,自己其实就这意思,原来他还没有小哥来得爽快!
    香逸雪淡淡道:“你放心去吧,马儿我替你养着,等你办完事情,到华山来找我,我叫香逸雪!”
    汉子苦笑不语,最後一次抚摸爱马,冲著香逸雪一抱拳,转身飘然而去。
    那马看见主人离去,顿时仰头长嘶,香逸雪走到它身边,抱著它的脖子,喃喃道:“别叫了,我们都一样,被人遗弃!”
    再进金番城,香逸雪找家客栈,安顿好马儿,往侯爷府邸走去。
    出了什麽事?府邸门口围著很多人,香逸雪挤到跟前,只见府邸四周重兵把守,灯火喧腾人影晃动,一队队人马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满脸流血的汉子,被人用铁链子拖了出来。
    香逸雪目光落到他脸上,竟是方才赠马的汉子,被戳瞎的左眼鲜血直流,那人也看到他了,只是目光一扫,又跟不相识似的,转过头去!
    士兵不停地用棍棒打他,边打边骂——淫贼、淫贼!
    淫贼?香逸又恍惚开来,完了使劲捏自己下巴,最近下巴肿是有原因的……
    那个把水省给马喝的人,那个敦厚质朴的汉子,怎麽会眨眼变成淫贼?
    稍晚一些,香逸雪知晓汉子身份,竟是侯府嫡长子沧傲,其母苏纤寰因毒鸩侯爷最宠爱的么子沧海玉而被侯爷逐出王府,而沧傲嫡长子的地位也随母族势力渐弱而遭动摇,最后更被侯爷派遣边关任职。
    明眼人都知道,这嫡长子的地位,已经是变相废黜!
    入夜,香逸雪潜进侯府,来到上次的无花居。
    脚刚落地面,几个黑衣人冒出来,神情严肃地道:“侯爷在无花居,等您多时了!”
    捂耳朵也来不及了,香逸雪无可奈何叹息,从此断了当淫贼的念头。
    等等,侯爷是谁?侯爷不是过世了吗?
    难道沧海玉继承侯爷封号?就算嫡长子沧傲除掉,也轮不到他沧海玉啊!他只不过是侯爷的第七子,要在七子之中脱颖而出,继承封号谈何容易,更何况还是一身病躯!
    赏菊台,还没到菊花盛开的季节,小侯爷命人弄来一院子绢花,一枝一叶栩栩如生,远远看去好似菊海。
    沧海玉躺在藤椅之上,侍者替他擦完药了,案边摆著一杯白水和两颗药丸。他见香逸雪来了,便指著旁边的凳子,命令道:“坐!”
    那可是侯爷的赏赐,老候爷几天前去世,皇帝让他继承封号,正是他的计策,帮皇帝除掉心头之患,顺带把那人也一并拔除。
    香逸雪没理他的赐座,而是径直走到台前,看著眼前气势磅礴的花海。
    沧海玉嘴角浮笑,慢条斯理道:“如何?”
    香逸雪歪著脑袋,看了一会道:“黄色!”
    黄的耀眼,黄的炫目,黄得一塌糊涂!
    但再怎么气势磅礴,再怎么绚丽夺目,也只是一片没有生命的锦缎之海,无花居成了真正的无花居!
    沧海玉笑了,淡淡道:“有趣!”
    看过他花海的人,只有这个自称淫贼的人,评价最为特殊。虽然不是他想听的评价,但是作为堂堂的侯爷,他必须要有容人的雅量。
    沧海玉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看著花海,眼中却是得意之色。
    香逸雪道:“你身上的毒,解开了吗?”
    沧海玉狡黠一笑,慢条斯理道:“不劳费心,我自有解药!”
    毒蝎草的汁是他自己喝下的,苦肉计引来那人上钩,解药他当然一早准备好,个把月的功夫,身上的脓包就会结痂,脱落之後完好无损。
    香逸雪望著那片吓人的黄花,若有所思地道:“你今天很高兴?”
    汉子明知是个圈套,却还是义无反顾来了,这份甘愿束手就戮的心,眼前精于伪装和算计的小侯爷算到了吗?
    小侯爷和汉子,究竟是谁赢了?又或者,又是两败俱伤,就像媚瑶和白眉子……
    沧海玉哈哈一笑,笑声是与他年纪不符的深沈,捏著香逸雪的下巴道:“我知道你是谁,身手跟脸蛋都不错,你愿意跟了我吗?”
    花海在眼前变得骇人,黄的夸张而扭曲,宛如一面偌大的镜子,倒映出小侯爷的影子。香逸雪眼中显出迷离,半晌才回过神来,拿开沧海玉的手,淡淡道:“可惜,我今天不高兴!”
    一阵风刮过,台上没了香逸雪,黑衣侍卫上前道:“主上,要不要……”
    沧海玉一挥手,淡淡道:“不用,让他去吧!”
    难得遇到一个有趣的人,硬要纳入俗套,反失了当初的那份兴致!
    回到华山,又是深夜,香逸雪偷摸上山,等被巡夜师兄抓到,他才猛地回过神。
    他跟师尊告假,本可名正言顺走大门,偏偏死性不改绕道小路。
    抓他的人,又是银兰师兄,上辈子有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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