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兰之谷 第三十六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379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银兰瞪大眼睛看著香逸雪,不明白那人话中的意思,但能听出他很重视自己,心里倒也些微安心。
银兰跳崖之时,香逸雪明白银兰之心,却仍不明白自己的心。
正与邪,道与魔,情爱与自由,太多理不清的思绪纠缠在心,苦苦思索却又不得头绪。
好似华山剑法与鬼魅剑法,既爱华山剑法的罡阳正气,又爱鬼魅剑法的殊美绝伦,而这两种剑法无论是从功体还是剑招上来说,都是水火不相容的情势。
稍有常识的人都会知道,同时练就两种剑法的下场,只有走火入魔步入邪途。但是少年总是不信邪,妄图将这两种剑招融合,但最终还是将自己逼上思维混沌的绝境。
偏偏此时遇到银兰,被银兰刺伤的他在濒死之际,混沌思绪霍然开朗,猛然明白剑上真谛,同时也明白自己的心,一直追求渴望的是什麽。
回头看时,初心依旧,那人已经停留在脑海深处,成为久久不能磨灭的记忆。也许当年木屋平凡的生活,才是内心一直渴求的宁静。
香逸雪是听心任心之人,明白自己的心思後,就又开始找寻银兰之旅。
“正如蓉大哥所言,爱上一个人,并非想忘就能忘掉。”
“兰,莫质疑我对你的心,我曾经向往自由,但你已凌驾自由之上。没你的人生,纵是逍遥天地,却也苍白无趣。我已为你离开修罗场,只想此生与你共醉……”
与相爱的人相守,是有情人最美好的愿景,香逸雪此刻眼中的柔情,缱倦缠绵得似人间花开,荼蘼绚烂到让人流连忘返。
银兰被他的眼神感染,半晌才从怔忪中回神,三分窘迫七分郑重地道:“我不会再质疑你!”
二人目光凝视,香逸雪温柔的眼神,看得银兰砰然心动,不自觉地抿了抿唇,似在渴求对方的吻。
当然,他没意识到这点,而且打死不会承认这点。就算再怎麽喜欢对方,矜持银兰也无法似对方那样主动,堂而皇之的索吻,光明正大的求欢。
香逸雪微微一笑,觉得他那样的表情可爱至极,顺手将他拉到怀里,手指勾起他的下巴,缓缓将唇贴了上去。
起初是不带情欲的轻吻,好似蜻蜓点水一般,很快便是唇舌交缠,吻得难分难解,情欲味道十足。
急不可耐地深吻著,呼吸只在唇隙之间,彼此都想将对方吞入腹中。香逸雪将人拦腰抱起,边吻边往床边走去。
腿刚刚碰到床沿,便就势滚到床上的二人,彼此热烈的拥吻,不时发出动情地喘息。
银兰被吻得晕头转向,配合地脱掉外袍,被人松开腰带之时,他忽而又想起什麽,抬手按住对方的手,瞪大眼睛道:“那优伶又是谁?”
“优伶?什麽优伶?”
“我在木屋听到的,梅风说琴师之後,你又跟一位优伶好上!你们好到什麽程度,与他也似这般亲热吗?”
香逸雪太阳穴开始痛,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银兰爱疑心的毛病,怕是永远都改不掉了。不过是梅风一句玩笑话,过了四年还是记挂心上,心眼还真不是一般的小。
“你胡说什么?!我随意但不随便,除你之外绝无二人!”
“啊?”
银兰倒是有些吃惊了,仿佛奢美长相的香逸雪就该风流蕴藉,现在听说那人未有任何越矩行为,反倒像见到老母猪上树那般惊奇。
香逸雪沈著脸子,似乎有些不悦,难道他是追肉包子的狗,看见一个吃一个吗?
银兰想了一想,仍不放心追问:“那优伶之事……”
“他叫荷君,是抱月楼优伶,跟蓉大哥私交甚好,我是因蓉大哥才与之熟悉。荷君病危之时,正逢蓉大哥不在,我便代为照顾。他家乡在东海渔乡,我将他送回老家,又将他心系之人找来,陪他渡过最後日子。”
荷君堪怜,所爱非人,一往情深,付之东流。那人对荷君的无情,让少年对情爱感到迷茫。原来在爱之途上,并不全是风花雪月你侬我侬,也有鲜衣怒马掩藏之下的丑恶嘴脸,也有利欲熏心演化而来的狠毒心肠。
爱之越深,伤之越深,而那刽子手依然逍遥自在,将别人血淋淋的伤口,成为他风流案上的装饰。
香逸雪不忍荷君再受打击,最後重利诱惑那人,让他在临死的荷君面前,扮演一个深情款款地角色。
权钱交易让人恶心,再加上蓉莲的不辞而别,让香逸雪萌生出家之念。
夜暮深沈,遥星闪烁。更声传来,清脆空寂。不知不觉,已近一更。
“兰,夜已深,休息吧!”
一番冷静的对话,让原本炙热的欲望冷却下来,香逸雪慵懒地打著哈欠。一路上车马劳顿,方才动情还不察觉,此刻感觉到强烈倦意。
香逸雪虽不通医术,却也知道七损八益的养生之道。
劳倦重担,房事不宜,他不会自讨苦吃,也不会让银兰伤身。煮熟的鸭子飞不掉,香逸雪一点都不急,等养足精神再干不迟。
放下芙蓉帐,摊开蚕丝被,香逸雪亲亲银兰脸颊,然後化身为八爪鱼,抱著银兰的腰睡觉。
银兰颇不习惯地挪动一下,却被那人抱得更紧。那人是真的累了,长长睫毛闭合,嘴角微微上扬,渐渐沈入梦乡。
须臾,香逸雪又被银兰摇醒,迷茫中睁开眼睛,就听到银兰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个青城派的殷水寒,我看你们相交甚欢,你……你们认识多久了?”
香逸雪呻吟一声,表情痛苦,当初在木屋的时候,只闻着他身上的兰香,怎没闻着他身上浓浓的醋味?!
银兰简直是就一个醋坛子,而且是个极易打翻的醋坛子。
“林枫呢?你跟中原镖局的人很熟吗……”
“……”
“白湘水呢,那日你为他跟我动手……”
“……”
“梅师弟呢?在华山的时候,你们总是形影不离,他对你没别的意思?”
“……”
二更天,香逸雪的屋子还亮著灯光,有一搭没一搭的盘问还在继续中。
三更天,香逸雪筋疲力尽,眼皮子打架,有气无力地回答著。
四更天,但凡是跟香逸雪接近过的人,都被银兰问了个遍,当中还有不少女子,蝶儿、红云珠、另外几位掌门之女重点盘查。
五更天,香逸雪趴在床上,状如死狗,翻著白眼,一声不吭!
“……”
早晨,落梅院的仆人很自觉,少主人向来晚睡晚,平日里也要睡到日上三竿,更何况房中还有另外一人。
守夜的恒叔说少主房中一夜灯光,拂晓十分才见熄灭,可见昨夜房中有多闹热。
落梅院管事吩咐厨房早饭中饭从简,估计不到下午,是见不著少主人和兰公子!
可随後让管事万分惊讶的是,向来晚起的少主那天并未晚起,而是破天荒地早早起床,居然说是要去给二老请安,然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兰公子独自留在屋内发呆,形容憔悴眼角微红,心中似有无限委屈,脸上还挂著伤心表情。
收拾被褥的丫鬟也颇感意外,除了被褥些微凌乱,一切与往日无异。
床单洁白无暇,香气怡人,被褥质感完好,不似遭人压揉。
难道昨夜只是秉烛长谈?难道兰公子的身份只是贵客?
一时间,少主跟兰公子扑朔迷离的关系,成为落梅院仆人最热衷的话题。
很快,他们的少主就自己解开答案,让众人不再为此感到困惑。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後,虽然少主封闭紫槐苑一个时辰,但仍被一名小花匠无意间窥得──向来温润儒雅的少主,狠命地压在兰公子的身上,贪得无厌地索求著。
平日里沈静如水的兰公子,此刻也好似变了一个人,一双白腿勾著少主的腰肢,失去控制地呻吟著,表情迷乱得好似荡妇。
二具白花花的肉体,掠夺彼此忘乎所以,发出不堪入耳的声音。
小花匠吓得一口气跑出三里外,三个月内都不敢抬头看少主和兰公子,一看到白花花的东西就会面红耳赤。
连他这个小孩子,都在替他们害臊呢!
在香世山庄住了一段时日,第二年开春的时候,香逸雪带著银兰辞别二位老爹,一路游山玩水走走停停,最终来到江浙一代的山谷隐居。
那人很会挑选地方,木屋建立在谷底向阳之处,四周皆是参天古木。木屋古朴雅致,紫藤覆於其上,四面浮廊翠竹,风过潇潇悠然。
不远处,有一条河流穿过静谧山谷,河水清澈见底,涟漪漾漾。岸边蓬草茂密,遮挡住一条篷船。
适时刚下过一场春雨,河水高涨,轻舟漂浮,空气清新,鸟鸣野境。令人不觉想起韦庄之诗──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出门西行数百步,过一个山隘,便是谷阴之地。谷地遍生兰草,三季长开,青茎奇色,绵延数里。谷风袭来,花叶生姿,幽香清远,久闻不觉。
山清谷秀,花色宜人。木屋古朴,紫藤翠竹。河水隽清,轻舟飘逸。银兰不知那人如何寻得幽处,只觉得此地韵味与那人倒有几分相似,当下也十分喜欢。
住了些许时日,才发现落脚在此的便利。山道开阔,距离前村不过十里之遥;水道畅通,购置粮物家什省事便利。
素来讲究的香逸雪,隐居之後吃穿用度有所收敛,但是屋内摆设依旧高雅素净,生活习惯亦如往常,虽然身在山野,享用之物却比一般山民富足。
每年几次,香逸雪会带银兰外出赶集,顺带游山玩水,寻访名胜古迹,山水之中陶冶心情。
江浙水路四通八达,他们每次都去不同地方,沿途添置日需之物,空船而去满载而归。
银兰也很喜欢二人出游,喜欢坐在船头看沿途风景,喜欢漫无目的闲逛集市,喜欢看各地风土人情,喜欢品味特色菜肴……
再怎麽玩得不亦乐乎,二人终究还是会回到兰谷,感觉那里才是属於他们的天地!
只愿此情长久,兰不负于雪,雪亦不负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