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这场闹剧，他和于鹤两人说不定真的会老死不相往来。
    对面的人穿着肥大的甚至有些脏兮兮的工作服，头发也油腻腻地贴在头上，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化学药品的味道，看起来狼狈不堪，与这间颇有情调的小资茶餐厅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于鹤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有些不好意思，缓缓低下头，看着脏兮兮的球鞋，把手揣在兜里便不再拿出来。
    服务生端上他们点的餐点，郑礼扬关了机，拿起精致的银制小叉子切了一点点蛋糕放在嘴里细细地嚼着，偶尔抿一小口牛奶，于鹤坐在对面看着他，面前用水晶盘子盛着少得可怜的一点水果沙拉，色彩斑斓的水果块淋上奶白色的沙拉酱，看起来让人食欲大增。
    旁边传来两个小女生窃窃私语的声音，无非就是穷极无聊在猜测两人的关系，于鹤看着那盘水果沙拉，没有动。
    郑礼扬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用刀子切下一半蛋糕放到他面前的盘子里：“味道还不错。”
    于鹤看着郑礼扬，揣在兜里的手用衣服擦了擦才肯拿出来。
    郑礼扬看着他稍显拘谨的样子，不觉好笑，伸出手替他抚平头顶那一撮固执翘起的头发：“不要在意别人。”声音轻轻的听起来像是安慰。
    郑礼扬这个人，于鹤到现在都看不透他，他从来不会喜形于色，喜怒哀乐全藏在心里，换句话说，不管是谁都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或者是他不屑，也或者是这些人还不足够让他有情绪，之前，郑礼扬给人的印象就是冷漠，自私，包括到现在，哪怕他偶尔流露出的一点点关怀，都会让人有些不真实感，甚至是不寒而栗。
    就算于鹤，他也不会傻到去相信郑礼扬是真的喜欢他，或许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默默地看着郑礼扬小口吃着蛋糕斯文的样子，于鹤一瞬间有些失神。
    郑礼扬抬头恰好看到于鹤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放下叉子，用纸巾擦擦嘴：“你要是实在不想吃，咱们就回去吧。”
    听到郑礼扬的声音，于鹤这才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夹起那小半块蛋糕就往嘴里送，看着那盘没有动过的水果沙拉，于鹤嘴里含着蛋糕，口齿不清地问要不要打包。
    郑礼扬摇摇头，站起来去付钱。
    服务员在收银机上啪啪按着：“先生您好，一共是一百三十七元，现金还是刷卡？”
    于鹤不禁暗自惊叹，这么一小点东西要卖这么贵。
    郑礼扬掏了掏口袋，突然想起来今早走得急，没有拿钱包，又翻了几个兜，一分钱都没有找出来。
    收银小姐拿眼睛盯着他，本来刚进来的时候着实为他着迷一番，现在看来不过是个想吃白食的流氓，不禁撇了撇嘴角：“先生，现金还是刷卡。”
    郑礼扬拿出手机本想给卢征打个电话让他把钱包送过来，顿了顿，把手机又放回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没有人会想到，郑礼扬也会有如此窘迫的一天。
    于鹤暗自掏了掏口袋，只有两块坐公交的零钱，不禁替郑礼扬着急，收银小姐又问了好几遍，声音尖锐，那副嘴脸就像是讨债的债主，于鹤忍不住开口道：“郑先生，点的东西还没有吃完，要不您有事先去忙吧，一会儿我来付钱。”
    郑礼扬扭头看着他，没说话，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收银小姐翻了个白眼，实在是不明所以，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客人。
    于鹤缓缓走回位置坐好，旁边两个小姑娘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什么“穷酸，不要脸”之类的污言秽语，即使不想听，也会硬闯入耳中。
    服务员过来收拾桌子，端起那盘沙拉，想了想又放下，目光里满是不屑。
    不过十分钟，郑礼扬就推门进来了，他的鼻尖有些发红，掏出二百块钱放在收银台上疾步走过来拉着于鹤就往外走。
    收银小姐有些尴尬，迅速地找了零钱，却看见郑礼扬拉着于鹤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厅。
    上了车，郑礼扬却不急着走，点燃一支烟，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互相沉默着。
    良久，郑礼扬将烟放在烟灰缸里掐灭：“谢谢。”
    “为，为什么要说谢谢？”
    郑礼扬轻笑一声：“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