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那天晚上，凌小骨还是跟着冷凌弃出了门，一起去逛灯会。
    凌小骨自己是绝不会承认他是迫于冷凌弃的威胁才妥协的。
    冷凌弃在那之后倒是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倒是让凌小骨松了一口气。
    凌小刀眼神有些幽怨，以往的元宵都是哥哥陪她过的。
    今年不一样了，哥哥拒绝了她，然后跟一个男人一起去逛灯会。
    这个认识让凌小刀嗅到了那么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换了一身普通的衣裙，就连容貌也故意画得普通一些，凌小刀甩掉了两个贴身丫鬟，独身一人出了落石盟。
    这么热闹的日子，小刀也是个不甘寂寞的人！
    凌小骨周身的气压一直很低，身边那个沉默的人让他很不舒服。
    说好的逛灯会，现在一言不发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凌小骨的低气压让方圆十米之内都杳无人迹，这个现象在喧闹的灯会上，实在是有些怪异。
    冷凌弃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依旧沉默着往前走。
    凌小骨停住脚步，实在是不能忍。
    “你是哑巴么？”
    “恩？”冷凌弃似乎刚刚回魂，询问的目光盯着凌小骨。
    “你是哑巴么？”凌小骨面无表情。
    “不是。”冷凌弃似乎没有听出凌小骨的话外之音。
    凌小骨气闷，确实不是哑巴，而是一块木头。
    接下来，又是沉默。
    这种气氛让凌小骨如芒刺在背。
    冷凌弃却浑然不觉。
    和这个人一起逛灯会，大概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街上的人流越来越多，灯也越来越多。
    河灯、天灯、花灯，构织出一个五彩斑斓，眩人心魄的绝美夜城。处处是欢声笑语，还有情侣之间羞涩的低喃。
    这样好的景色，凌小骨却是没有心情去欣赏。
    他本就是清冷淡薄之人，这样的时间，他其实更愿意在书房里看看史书。
    随着人流的涌动，凌小骨的思绪渐渐飘远，已浑然忘却了自己身在闹市之中。
    凉风吹过，有些清冷。
    手心处传来的温热让凌小骨回过神来。
    因为【寒阴绝脉】的关系，无论冬夏春秋，凌小骨的体温都是冰冷的。
    右手不知什么时候被身边的人纳入了手心。
    那一丝温暖让他出现了瞬间的恍然，整个人迷失在若有若无的温情之中。
    他很快回过神来，想把手抽出来，却被紧紧地握住。
    冷凌弃的手很温暖，一如他的身体，即便是在寒冬，都像是一个火炉，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这和他本人那股冰冷的气息很是矛盾。
    凌小骨倒是没有再试图抽开手。
    那人很霸道，凌小骨不想做无谓的挣扎。
    但不能否认的是，这份霸道已然刻入了凌小骨的心底，并且他很是受用。
    冷凌弃拉着凌小骨往前走，却不再是像之前那样漫无目的的往前。
    凌小骨心念电转，早该知道不会是单纯地逛灯会这么简单的。
    只是……
    “我们要去哪里？”
    冷凌弃回过头，很认真地说了三个字：“听泉阁！”
    凌小骨都不知道自己身上那莫名其妙的怒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咬着牙：“要去你自己去！”
    冷凌弃却没有再说什么，一如既往拉着人往前走。
    凌小骨挣扎起来，他开始动真格了。
    居然拉着本公子去逛青楼，凌小骨现在心里想着，要不要一掌拍死这个贱人。
    没错，是青楼！
    听泉阁是长安城中最有名的青楼。
    那里不但有风姿绝艳的女子，也有清秀儒雅的男子。
    凌小骨刻意忽视了心底莫名的酸意，不管自己被紧紧抓住的右手，左手握成拳，用全力对准了冷凌弃那棱角分明却又不带丝毫表情的俊毅的脸。
    该死的东西！
    冷凌弃没有想过这人会忽然发难，后退了一步，拳头却是落在了胸口。
    这一拳力道十足，冷凌弃没有用内力护身，吃痛之下，脸色发青。
    倒不至于出现内伤，但外伤是肯定的。
    冷凌弃皱眉，下这么重的手，谋杀亲夫么！
    见冷凌弃居然没有躲过这一拳，凌小骨倒是愣了一会儿，在冷凌弃脸色阴晴不定的时候，果断抽出被紧紧抓住的右手，冷哼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冷凌弃脸色黑了，打了人就想走，简直是……
    凌小骨身体一僵，整个人已经被禁锢在那人的怀里，想要挣扎，却使不上半分力道。
    “别动了！”冷凌弃低吼。
    凌小骨愣住了，满头黑线，这什么情况，居然……又硬了！
    “两个选择，乖乖跟我去听泉阁，或者我们一起回去……”
    凌小骨嘴角抽了抽，现在回去，后果是什么，用脚趾头都想得到。
    凌小骨之前还觉得这个男人有些不同常人，但是现在却从心底鄙视，这个男人，说到底，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只会用下半身来思考的动物而已。
    “还是去听泉阁吧！”凌小骨无奈。
    这样热闹的日子，听泉阁的生意也是要比往日里好得多了。
    从外表的装饰来看，听泉阁倒是不像一座青楼，而更像是文人雅士在一起谈天高论海阔的地方。
    活了二十年，这是凌小骨第一次来青楼这种地方。
    一来是凌落石管得很严，二来他本身也是个清心寡欲之人。
    冷凌弃让老鸨开了个二楼的雅间，点名叫了一个叫做飘雪的琴师作陪。
    那飘雪美得不像是尘世中人，那淡然于凡尘之外的气质，让饶是见惯了人间绝色的凌小骨都不禁赞叹。
    这样的女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沦落风尘的女子。
    琴声起伏，动人心弦的音律，让凌小骨不禁感慨，这一趟倒算是没有白来，只为这人间难得几回闻的曼妙。
    一曲终了，冷凌弃同飘雪寒暄了几句，飘雪便退出了房间。
    凌小骨好奇，“你和那个飘雪很熟？”
    冷凌弃点头。
    凌小骨没有注意自己心尖淡淡的失落感，想着冷凌弃和飘雪站在一起的画面，倒真是一对璧人。
    “怎么不留下她过夜？”来了青楼不就是来行那床笫之欢的么？
    冷凌弃眨眨眼，“飘雪卖艺不卖身。”
    “你喜欢她？”鬼使神差地问出这么一句，凌小骨发现自己今天有点不太正常。
    “当然！飘雪是个很好的姑娘，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原来是亲梅竹马。
    那么，冷凌弃来听泉阁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来看看飘雪才对吧。
    “人也看过了，回去吧。”凌小骨闷声道。
    冷凌弃起身，打开窗户，正好可以看见楼下的情形。
    “还不着急，飘雪说，今天是听泉阁的若风姑娘开阁的日子，想必会很热闹。”
    凌小骨皱眉想了想，若风姑娘，不就是听泉阁的当家花旦之一。
    很是不爽，这个混蛋到底是有多花心啊？
    若风姑娘开阁，难怪听泉阁的生意今天会这么火爆。
    这位若风姑娘在一年前就已经名满长安城，不论是达官显贵、青年才俊还是那些江湖游侠，都打破了脑袋想成为若风姑娘的入幕之宾。
    所谓开阁，也就是说，今晚那位若风姑娘将会从众多宾客之中，选出一位成为自己的入幕之宾。
    这是若风姑娘的初夜，自然是让整个长安城甚至是长安城外的男子趋之若鹜。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冷凌弃感叹一声，“听说若风姑娘乃是一位文武双全的奇女子，想要成为她的入幕之宾，不但要有一等的才情，武功也必须要出众才行啊。”
    凌小骨不满地哼了一句，“再如何文武双全，再如何奇女子，也不过是一个风尘女子罢了。”
    “风尘女子……”冷凌弃喃喃，“是啊，终究是风尘女子。”
    “还是说，其实你也想要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凌小骨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冷凌弃转身看着他，漆黑如墨的双瞳就像是两个强大的漩涡，让人移不开目光。
    “我只想成为你的入幕之宾！”
    凌小骨一愣，正要发作，就听冷凌弃继续说道：“倒是有人真的愿意为这位若风姑娘不惜一切。你看，已经来了。”
    凌小骨有些不解，谁来了？
    顺着冷凌弃的指引，一个人的身影落入了眼帘。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