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回 英年早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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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席散后,众人各自归去休息,何思源这才得空到父母房中问安。何夫人见爱子面带风尘,眼含疲倦,将近一个月时间不见,竟似乎黑瘦了许多,忙问起何思源这一路上的行程。何思源心知母亲疼爱自己,便将被困青石山之事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何夫人听罢,更是心疼的紧紧拉住何思源的双手,似乎不愿再让儿子离开自己半步。何雁声见状连连摇头道:“源儿不要夸大其词,此事我已听你六叔说起。咱们江湖中人外出行走,风餐露宿、忍饥挨饿是常有的事,这点小小磨难也承受不起,日后怎能出人头地?”
何夫人道:“可是源儿还不到二十岁,何况第一次外出便经历这般凶险,你这个当爹的不心疼,为娘的心里可疼得紧!”何雁声笑道:“夫人不要过分溺爱。你若是宠坏了源儿,以后这七星教偌大的家业,我可不放心交给他打理。听六弟说起莲花山卫兄弟的徒儿公冶俊,只比源儿大上两三岁,却老成持重,行事颇识大体,这才是好汉子!”何夫人白了丈夫一眼,便对何思源说道:“源儿,你早些回房歇息罢,别听你爹爹说话!”何思源便向父母道过了晚安,自行回卧房中歇息去了。
次日清晨,何思源还在沉睡未醒,何雁声早已与众人聚在北斗宫中,准备施粥赈灾一事。只见一名弟子匆匆步入北斗宫中,说道:“启禀教主,山下有莲花山弟子求见。”何雁声听报,说道:“是卫兄的家人?快快请进。”那名弟子应了,转身出外。不多时,便引领着一个汉子走进北斗宫中。
众人乍一见那汉子,都是微微一惊,原来那汉子头缠白布,腰系白带,穿着丧服。何雁声更是心惊,先请那汉子落座,那汉子道了谢,便自称是莲花山弟子张琼。何雁声开口问道:“看兄弟的穿着,莫非府上有人过世么?”张琼道:“正是。我家主人的弟子公冶俊少侠,为救我家主人的结义兄弟,不幸为人所伤,中毒身故。因此我家主人特意命在下前来讣告何教主,并请何教主前往鄙处一叙。”
话音未落,苗剑锋忙从椅上跳了起来,说道:“什么?公冶贤侄遇害了?”张琼面带忧戚,点头作答。苗剑锋一拍大腿,叹息道:“可惜了这样一位少年英雄!”何雁声道:“张兄弟在此少歇,待用过了午饭,在下便跟你一同前往莲花山拜祭。”随即便令马绍雄带张琼去偏殿中休息。何雁声道:“事不宜迟,我这便前往莲花山去,教中大事,还望众兄弟费心打理。”众人都道:“自当尽力。”苗剑锋却道:“教主,我与公冶贤侄一见如故,此番我也想一同前往。”何雁声点头道:“有六弟同行最好。对了,叫上源儿,让他也一起去。”
何思源听得这个消息,心想自己刚回家不到一天,就又要外出,心里自是老大的不乐意。何夫人更是忿忿,对何雁声道:“源儿刚刚回家,你就又要带他出去奔走,这可不累坏了源儿?”何雁声正色道:“我正是要带他去听听公冶贤侄的作为,叫源儿学学怎生做人!”
用过午饭,张琼、何雁声、苗剑锋、何思源四人便各乘骏马,一路向北,朝着莲花山行去。四人昼夜兼程,第三日大早便到了莲花山脚下。张琼向山脚下把守的几名弟子说了何雁声等三人的来历,众弟子自然放行。
四人来到山顶,何雁声一眼便看见莲花山庄的匾额之上挂着白绫花,山门两边也挂着白色灯笼。四人进了山门,张琼便先走向清风殿向卫公望通报。何雁声等三人行不数步,但见卫公望一身素服,走出大殿相迎。众人寒暄过后,卫公望便带三人绕过正殿,走向后厅灵堂之内。
灵堂正中,安放着一口棺材。供桌上供着一个牌位,上书“莲花山少侠公冶俊之灵位”。灵柩之旁有一年少女子,那女子全身缟素,满面泪痕。女子身旁,又有一小鬟,不住手抚少女肩头,以示安慰。
这少女正是卫公望的女儿卫思影。卫思影见何雁声三人前来,向三人行了礼。何雁声还了半礼,就拿起三炷香来,在烛火上点燃了,插在香炉之内。苗剑锋、何思源二人也陆续上了香。待三人祭拜完毕,卫公望便引领三人到清风殿中坐定。
只见殿中侧首座位之上,又有两个中年汉子在座。那二人见卫公望引着何雁声等三人前来,便站起身来迎接。卫公望向那二人介绍了何雁声等三人,便指着其中一人向何雁声说道:“这一位是卫某的结义兄弟,天狼寨寨主郭怀恩。”又指向另一人道:“这位是天狼寨二当家金昭。”
何雁声也曾听说过天狼寨的名头,知道天狼寨一向以抢劫富商大户为生计,干的都是没本钱的买卖。三人便拱手道:“原来是天狼寨的英雄,幸会,幸会!”郭金二人还了礼,道:“何教主以后再也休提天狼寨之名,从今而后,江湖上再无天狼寨!”
何雁声听得此言,微微一怔,问道:“这是何故?”郭怀恩道:“卫大哥的高足公冶少侠为救在下而身死,在下无以为报,只有将自己的性命,连同手下五百多兄弟,尽数交到卫大哥手中,任凭卫大哥驱驰。”
何雁声道:“愿闻其详。”郭怀恩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缓缓道出。
原来那一日公冶俊离了泰山,便策马向莲花山驰去。这一日,公冶俊正在官道旁一个茶馆内打尖,远远望见官道之上,一行十几个客商模样的人迤逦而行。公冶俊目光敏锐,一眼便看出这些人不是寻常商人,而是江湖好汉化装而成。定睛一看,十几人中赫然有金昭在内。一年前,金昭曾随郭怀恩造访莲花山,因此公冶俊素知郭怀恩与卫公望私交甚深,也认得金昭是天狼寨的二当家。公冶俊心想:金二当家等人如此打扮,必有缘由。当下便付了账,骑上马悄悄地接近金昭等一行人。比及经过金昭身边时,公冶俊便低声打招呼道:“金二哥,还认得在下么?”
金昭循声看去,却是公冶俊,心中大喜,只是喜悦之情刚刚浮现于眉梢便即隐去,说道:“原来是公冶兄弟,不想咱们在这里相会,这倒真是巧了。”公冶俊早已看出金昭神情有异,便问道:“金二哥莫非有什么事么?”
金昭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说道:“这都是我天狼寨的家事,左右公冶兄弟也不是外人,我便说与你听罢。”说罢与众人走到路边,团团坐定。
金昭道:“我们天狼寨一向做的都是没本钱的买卖,兄弟你也知道的。只不过这一次,我们却蚀了本钱了。”公冶俊忙问起其中缘由,金昭续道:“几天前,我们的点子得到消息:有一伙波斯商人带着难以计数的奇珍异宝,要在鲁郡中交易。兄弟们听说了这个消息,都特别兴奋,因为只要干成了这一票,我山寨之中便可三五年吃穿无忧。于是,郭大哥便亲自出马,带同二百名弟兄前去‘收货’,留下我在家把守山寨。”
“那些波斯人中倒也没什么高手,大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货收到手了。波斯商人被抢了之后,立即到瑕丘县中报了官,鲁郡太守便派官兵前来追击我们。兄弟们押着车子,行动缓慢,被官兵从后追上,杀了个措手不及,死伤大半。大哥亲自断后,无奈寡不敌众,最终被官兵生擒了去。大哥带去的二百名兄弟,只剩下十几人逃命回来,金银珠宝也被夺了回去。这一下不但没收到货,反而将大哥折了进去,可不是亏了大本钱了?”金昭言及此处,不住地手拍额头,懊悔不已。(按:瑕丘县之名,今日已不复使用。隋朝时为鲁郡治所所在地,北宋徽宗时,为避孔丘名讳,更名为瑕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