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代有个伐木人进入山中，恰巧遇见两位仙人对弈，一局过后，俯身却发现斧柄已经化作了泥土。山中光阴流水白驹过隙，最是抓不住的东西。就像掉在闹市道路上的金币，一转眼就不见啦。
    “一，二，三，五…”
    张卧玄把他的指头按下去一个：“错了。”
    小鲛人又开始数：“一，二，三，五…”
    哥哥再次把他的手指按回去：“重新数。”
    哪里有错，才不要数。
    “不。”小人鱼用尾巴拍得水花哗哗作响。
    哥哥摸摸他的头发，连十都数不到可不行，张卧玄就算平日再惯着他，还是逆着小鲛人的意思继续和他磨蹭。
    “还有四。”张卧玄给了一个提示。
    “‘氏’是什么？”小鲛人搞不明白。
    哎呀——！
    数学没学好也就算了，居然连话都说不好，张卧玄长叹一声。
    实在太·开·心·了。
    又可以教自己的小怪物更多东西了，心中不能更愉悦。
    斗转星移，寒来暑往，不知不觉间，松鼠洞里收藏的板栗都换了四回。
    小人鱼现在做梦都想赶快长大化形，能变出双腿以后就不用在这个小水缸里呆着了。
    他现在住的这个水桶是直径一米二多的一个圆，想要游泳有些难度，只够他横躺着浮在水面上打转，哥哥也不是没想过为他在院子里挖一个小水塘，想法很美妙，实际做起来却有些困难。活水引不过来，地下水要供应院子里的井，不敢深挖怕污染了地下水脉。
    如果是死水潭，夏天蚊子在水塘里产卵，把小人鱼咬的满头包。冬天下雪，整个水面都浮着一层薄冰，在外头呆久了一定会感冒。
    更不要说放养，为了避免被后山湖里的妖怪吃掉，还是和哥哥一起睡吧。
    于是小鲛人就住在哥哥的屋子里，时不时放在桶里泡泡，夜里睡在哥哥的床上。张卧玄怕他无聊，准备了一屋子的书和画册供他解闷，还时常抱着他进山里玩。宝宝最喜欢其中一本像山海经一样的书，上面记载着敦煌有一个莫高窟，里面有各式各样的竹子，因此吸引着世界各地的熊猫。
    ……
    熊猫呀，他要记下来。晚上和哥哥说要一个有熊猫耳朵的帽子，因为水生动物皮肤太嫩，普通的衣物很容易磨出红印，如果没有鲛绡，得用真丝来做衣服才行。
    这样想想人鱼真是精贵的生物，宝宝能长这么大也很努力了啊。
    今天也很努力的小人鱼叫哥哥帮他量身高。
    相比于小人鱼，哥哥却是眼见着长成个又高又壮的男子汉了，十五岁的少年，已经能够看出以后伟岸英俊的形貌来，小人鱼嫉妒得很，他倒也不是想长多高多结实，主要是以为只有那样才算长大，才可以幻化出两条腿吧。
    “哥哥！哥哥！”
    “宝宝有没高？”小鲛人在床上扭来扭去，蠕动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趴好，十分期待地等着结果。
    星星眼☆∪☆。
    怎么想形容词也应该是“长”，张卧玄在心里默默纠正，然后拿出一把卷尺，从尾巴量到呆毛尖。
    小人鱼使劲把自己伸长，尾巴僵直得就像一条鱼干。
    ——二尺六寸。
    居然比上次量高了一寸。
    张卧玄狐疑地分节看了看小鲛人的头、上身和鱼尾巴。
    嗯……难道是呆毛长长了？
    听到长长了小鲛人很开心，即使离变出双腿还差两年，那也有点盼头了不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大了也只是从水桶换到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水缸里，也只能够来回动几下，所以作为一只人鱼，他居然不太会游泳。
    很应该被钉上人鱼界的耻辱柱。
    最近师父和小人鱼关系有点好，师父经常把小人鱼抱在怀里逗弄着玩，啊啊啊啊啊！还敢亲脸！！张卧玄看着，别提心里有多酸溜溜有·多·嫉·妒·了！
    可是小人鱼居然不会游泳，师父教训了他一顿，还把他扔在后山的湖里让张卧玄监视着，不学会不能回去。
    小鲛人只在很浅的湖边滑来滑去，从来不敢到湖中心去玩。
    爱操心的哥哥怕水蛇咬到了小鲛人，千里迢迢寻了一张巨大的荷叶让宝宝坐在上面，听小鲛人嘀嘀咕咕地抱怨师父，偶尔胡说八道回应一两句。
    “师父嘴巴张好大。”
    小人鱼想起师父教训他的场景，口水都要喷到他身上了。
    张卧玄一看黑老头的机会来了，赶紧动手。
    “因为师父会喷火。”张卧玄严肃道。
    怎么可能！师父又不是暴龙兽！
    “曾腻害！”小人鱼衷心赞叹，“宝宝就不会，宝宝只会吐口水……”
    说着小鲛人就要表演给张卧玄看，哥哥连忙阻止了，继续忽悠：“不要和师父在一起。”
    “为什么咯？”小人鱼自发靠近哥哥，十分好奇不解。
    “他控制不住自己，宝宝跟他一起，会被火烧。”
    哦，原来是这样。可是书里说火烧能把东西变熟，是什么感觉呢，小鲛人生活在水里，不知道。
    “宝宝，熟的，好吃吗？”
    “生的更好吃。”张卧玄在他脸上被师父亲过，早就洗干净的地方舔舔消毒，又含着舌头亲了一会。
    虽然说哥哥海鲜过敏，但意外地不对鲛人口水过敏嘛，别说不过敏了，就算过敏，能亲到他也一定会忍住继续亲。
    小人鱼舌头被他含得难受，缩到荷叶的另一边去。
    张卧玄舔舔嘴唇，遗憾地看着躲开的小宝贝，又聚起一团火，拉近人鱼的手：
    “火烧了会痛。”
    “热！”小人鱼缩回手噗通一下砸进水里，哥哥收回法术，拿起他的手检查检查没什么问题后又亲了下，才塞回水中。
    “所以以后不要总是和师父单独在一起。”张卧玄叮嘱道，很高兴地看着小人鱼点了头，埋在水底下不肯出来：“师父喷火，怕。”
    “不怕，哥哥在。”
    接下来这哥哥就开始给小人鱼无休止的上眼药，这世界上只有哥哥对你最好啦，师父啊鱼店老板啊临春楼的厨师啊当铺老板娘都是要害你的啊！分分钟抓走把肉刮下来做成鱼丸！
    特别是师父！简直是大魔王！把你挂在鱼钩上吊起来哦！一定要离地远远的，一见他就跑走！
    小人鱼：真的嘛Σ(°△°|||)︴！！
    师父要知道你们这么说，说不定不要多久真的能学会喷火吧。
    而且身为哥哥简直其心可诛！还拿鱼钩威胁鱼！鱼钩是小人鱼活了这么大最害怕的一个东西，居然能勾着鱼的嘴巴吊起来，小鲛人看了都要吓哭！
    “晚上不睡觉就会被鱼钩勾走”简直可以进入幼年鲛人的最可怕鬼故事排行榜前几名好吗！
    人类怎么会造出这样一种东西，再也不要和师父说话了！
    时光就在哥哥的欺骗和学游泳中飞逝而过，转眼又是一年冬天，雪下得老大，从大湖边缘延伸都湖中心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坚冰，小人鱼不能泡到水里，只好窝在被子里等哥哥给他烧热水。
    鲛人小时候不能离水太久，宝宝在床上窝着，看着炉子里火烧啊烧啊，感觉嘴都起皮了。
    他总觉得嘴唇干干的，伸舌头去舔，舔的时候发现有硬硬的东西，就总想把他咬下来。
    人有时候真是很难控制自己的手贱嘴贱，看到伤疤死皮就想去抠，幼年的鱼就更不要指望他能克制住撕下死皮和疮疤的愉悦感了。
    张卧玄抱着装着热水的桶进来，看到小鲛人咬自己的嘴皮咬得嘴唇都浮出了一点血丝，“啧”了一声，放下桶就凑过去捧着他的脸看。
    “痛……”小鲛人简直不知道为什么嘴就流血了，明明都没有用力咬的，伤口触碰到空气，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小鱼眼里浮起一层雾。
    张卧玄半蹲下来看他的伤口，恰好这时候师父也打外头进门，见两人凑得很近，再一抬眼看到小人鱼红肿的嘴唇，大吃一惊，不知想到了什么，老脸发红，视线在张卧玄和小人鱼之间移来移去，半晌，他犹豫地问：“这，是你咬的？”
    “嘴唇起皮，自己咬的。”张卧玄放开小人鱼，起身去拿药膏。
    师父一想也是，受到惊吓而砰砰跳的心就放下了一大半，他这徒弟一直都是无情无欲，修仙的好苗子，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原来是这傻东西自己咬的，那就难怪了。
    张卧玄很快拿了东西回来，等师父离开了之后，无欲无求·真·修仙的好苗子马上凑到小人鱼边上，盯着他的嘴唇，很严肃地说：“听话，让哥哥舔舔就好了。”
    傻东西不疑有他，凑上去让张卧玄舔。
    哥哥仔细地舔了半天，舔完之后把药敷上。
    小鲛人觉得哥哥舔得有点疼，正不乐意地哼哼，好在这药是疗伤圣品，消肿止痛，没一会的功夫果然不痛了。
    张卧玄把鲛人抱到热水里，宝宝游来游去非常开心。
    “舔舔，好了～”小鲛人对张卧玄说。
    “对。”哥哥帮他洗澡，轻手轻脚洗的很认真：“以后受伤了要和哥哥说，哥哥帮你治。”
    “哦，哥哥舔舔～”小鲛人点头答应。
    小鲛人高兴得不得了，背对着张卧玄扭过头和他说背上痒痒，让哥哥舔。
    张卧玄看他白白的背上被虫子咬了一个包，就把洗好澡的小人鱼抱起来擦干净，在他背上来来回回舔了两口，又抹上药膏，果然冰冰凉凉，一下子就不痒了！
    小鲛人在床上翻来翻去，把药膏蹭的到处都是，还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变成一个鱼卷。
    哥哥真厉害。以后生病了就给哥哥舔舔。
    ——好像有什么不对，好像又没有。
    真苦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