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前尘顾朝 第三十五章 此情此爱虽浴火 明日还巢对酒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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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大庄朝的士兵和沙智族的勇士最不相同的地方,那大概就是生活的土地带给两军截然不同的气魄了。
大庄朝的精兵是远近闻名的忠义军,自入了军队开始,将军便是他们一生誓死追随的有如恩德再造般的人。而沙智族的勇士驰骋于边疆辽阔之地,见惯了波澜壮阔的日升月落,他们心中对于民族的信仰多过对于头领的愚忠。必要的时候,若是觉得沙智王有做得有违民族精魂的地方,他们随时可以揭竿而起一举端掉沙智王的王位。
这样一看,煞提能够对沙智王的所作所为做到如今的一笑而过,也是因为他其实能够理解。对于沙智王来说,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能够带给族人一世安康,即便是摒弃人性和自己的儿子,也无法撼动他的想法。
有些人生来便是作为领袖而存在。沙智王不知道,除了做好这个王之外,他还能够做什么。仿佛只有这一条路,是他甘愿走下去的。而他清楚,庄储更是这样的人,天生的领袖。
练兵台下沙智族的勇士们站姿挺拔,衬得整个操练的场地雄赳赳气昂昂的,满是男子汉的扑鼻而来的气息。庄储早已换上一身戎装,开始琢磨着如何用这些兵。看了看一旁笑眯眯的临爵公,庄储问道:
“您在边疆居住十六年,对于这些兵的了解肯定多过我。庄赫已经登基,接下来必定会把矛头对准边疆要塞,所以这些兵我们要尽早训练到能把他们带到战场上,并且能够做到以一敌十。”
临爵搓了搓手,依然是笑眯眯的样子:
“老夫虽在沙智族多年,但日常的活动范围绝不超过方圆百里。对于沙智族的勇士知之甚少,不过族人一向不羁自我惯了。老夫以为,四皇子您现下要做的,还是要让他们服您,这样一切便会柳暗花明。”
临爵的话刚说完,一直沉默着的沙智王也开口了:
“本王手底下的这些勇士和王宫中的侍卫不一样,他们不会伺候人不会说场面的话,唯一会做的只有上战场杀敌。莫说以一敌十,就是以一敌百有的都不在话下。他们之中,有一半都经历过十六年前的战役,对你的印象极深,当然也是极恨的。他们只做对沙智族有用的事,若非如此,恐怕连我的话都不会听。这便是我们沙智族的规矩,也是沙智族勇士奉行的信仰。”
庄储听了这话,眼睛注意到底下的士兵们。果然,他们个个脸色阴沉,虽然每个人都精气神十足地站着,但是浑身上下皆散发出敌意。而这敌意,很明显是对着自己的。沙智王没有说谎,这些勇士真的是有一套自己的标准。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之中,也一定有一个领头人。不然的话,这些远近闻名的勇士便只是一盘散沙。
“那么还请沙智王告知,这些勇士中,说话算数的是哪一个?”
沙智王叹了口气,眼睛暗了暗。这个庄储,果然不是好对付的人,他花了几十年时间也未能完全收服的勇士们,自此恐怕便是他庄储手下的忠心猛将了。思及此,他倒是释然了,于是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指了指位于军队后方的面容清秀的男子道:
“就是他,他叫沙朽山,这群勇士只听他的。”
沙智王以为庄储得了消息后便会对症下药,去说服领头人。可是没想到庄储只是挺直了身子,用中气十足的话语对下面的每一个面无表情的勇士说道:
“不用繁复的自我介绍,你们肯定知道我是谁。消息的传播体现了一支队伍的素质,而你们必然拥有这种素质。因为你们当中,经历过十六年前战役的人,必定都因为我而丢失过伙伴,经历过痛苦,对我恨之入骨。”
庄储的如炬的眼睛扫过下面的每一个士兵,接着道:
“但是如今新帝登基,对于沙智族,必定免不了一番惊天动地的厮杀。对于我这个流落在外的皇子,也是同样的。如果说现如今这天下还能有一个人带领你们攘外杀敌保卫族人,那么恐怕很遗憾,这个人只有我能够胜任。”
此话一出,不仅沙智王,连临爵都错愕了一下。临安捏紧了拳头暗自骂着庄储的自大,这些勇士根本没有把他这个皇子放在眼里啊!而底下的勇士们,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看向庄储的眼神已经有了许多的轻蔑。
而庄储面不改色,双眉入鬓散发着坚毅的力量,刀削般行云流水的下巴傲然扬起,十六年间执书握笔的手此刻握紧了他的金枪继续说道:
“因为我不仅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而战,为了大庄朝的未来而战,最重要的是,我是为了你们沙智族的大王子煞提而战。”
庄储看着因为自己的话终于开始窃窃私语的勇士们,提高了声音说:
“你们应该都知道,他是我的妻子。这并不好笑,因为我了解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包括沙智族犯下的欺君之罪,但是,我依然爱他。不过一场意外让他此刻落入江湖中人之手,而我唯有从庄赫手中夺回江山才能让煞提重返家园。这才是我重新战斗的意义,面对你们,我不敢妄言,唯有据实相告。”
庄储跳下台子,在勇士们的注目下走到沙朽山的面前,道:
“煞提对于沙智族的意义,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说着,他摘下头顶的盔帽,掏出把精致的小刀,反手割下一段头发递到沙朽山的面前:
“我以大庄朝的名义和我的性命担保,誓死保卫沙智族。”
临安在练兵台上看着庄储的背影,忽然就笑了,又喃喃自语道:
“怪不得没用煞提威胁其他人,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说着,又看了眼面如土色的沙智王。这个老家伙,活生生被庄储摆了一道,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沙朽山冷冷地看了眼庄储,接过那段头发,说道:
“只为了大王子,若是王子不能回归我族,我会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