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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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敢是位于缅泰边境之间的一个热带雨林小国。
它很小,小到在地图上也找不到它的板块,北边接壤中国云南,西东两边同时连接着缅甸与老挝。
达尔敢虽小,却也内战不断。
当地武装恐怖组织嚣张跋扈,占领了达中边境不少乡镇作为盘踞点。其中,将位于挝达边境的佤托齐小村落设立为独立
政府,并叫名“维亚卢度”,系本土语言,译为天与地。
一九八丨九年佤托齐
杜嘉荣一路颠簸的回到佤托齐,正是正午炎阳最毒的时候。
他利索地从吉普车后座跳下来,穿过飞扬的沙土,大步流星地跨进面前的象牙白小洋楼内。
小洋楼是他三年前买下来的,达尔敢的物价不高,何况当时他心情好,也没怎么讨价还价,直接甩出一箱现金递到屋主
的手里。屋主见他如此豪放,烟垢牙露出了完整的八颗,绚丽夺目,杜嘉荣看不下去,立即把人打发走了。
他这次心急火燎地跑回来,是为了收拾行李的。
进门三言两语的遣散走佣人后,杜嘉荣直径跑进二楼卧室换了身崭新的夏威夷花色衬衫,接着拎着藤编手提箱哒哒几步下了楼,来到客厅里收拾一些价值不赀的收藏品。末了,又在客厅里四处张望起来。
想着住了快四年的房子,如今一下子突然别离,心里实在难舍难分。可他顾不了这么多了,房子可以再买,命却只有一条。
看清现实后,他踩着人字拖走出门,穿过花花绿绿的小花园,单手打开白木栅栏后再次回头仰望着房子。半晌才不依不舍的弯腰钻进吉普车,催促司机出发。
杜嘉荣要逃去的是位于中达边境的孟嘎乡,他早已备好了落脚的地方,是近于热带雨林区域的一座别致栏杆式竹楼。整个屋子腾空,由数根支柱支撑入地,楼梯由地下延伸进屋内。竹楼虽小,五脏俱全。楼外空气湿热,而楼内却很荫翳清凉,是个避暑的好居所。
他合身钻进屋下从楼梯走进内室,脱鞋打着赤脚踩在榻榻米上后,如释重负的一屁股坐了下去。未待多时,司机拎着大小藤编箱踉跄地走上来。
杜嘉荣背对着司机取下雷朋太阳镜挂在胸前兜,起身来到窗前环视着无边无际的绿林后,幽幽地开口:“阿里,这里离矿区有多远?”
司机名为阿里,是他给取的名,阿里既不表示喜欢也不表示讨厌,久而久之,也便习惯了。
阿里是本地人,由于国家纷争难停,家境十分贫苦。一年前,父亲离家出走后母亲郁郁而终,三岁大的妹妹又染上时疫,不久便因无钱医治而病逝。家人的相继离去使他颇受打击,在无依无靠之时被人贩子绑进了黑市贩卖。也便是那时,
被现在的主子杜嘉荣一眼相中,花大价钱收买了下来。
阿里的皮肤黝黑,又瘦又高,瞧上去孱弱无能,却有着一身的蛮劲。杜嘉荣也正是因此才选中了他,何况自己身边正好缺个随叫随到的差使,阿里的条件全然合他的意。但可惜的是,阿里是个哑巴,他一落地就是个不会哇哇大叫的小黑娃。
幸而父亲是中国人,所以他至少能听懂中国话,不至于落了个又哑又’聋‘。
阿里把箱子打开透透湿气后,面对他手舞足地打着手语回答刚才的问题。杜嘉荣随即点点头,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不远还算好。”
这时阳光从窗子投射进来罩在他的身上,发着冉冉金光,看起来不太真实,但在阿里的眼里宛如被上帝拥护的救世主。
阿里是基督教徒,并坚信着上帝是卷顾自己的,而杜嘉荣便是上帝派来拯救自己的使者。
手语末了后,他便直矗矗的立在原地等着对方回答。
杜嘉荣点点头,掏出万宝路点上一根衔在嘴里,很是享受的喷云吐雾起来。他有强烈的烟瘾,香烟也吃得极快,阿里怎么劝也不听,不但不听还出手打了阿里。他有些内疚,可瘾大过于内疚,一天过后仍旧照抽不误。所以说中国的一句’江山难改本性难移‘并不是空穴来风。
这个时候的阳光太过眩目,他只得眯起了眼,继而道:“那里不乱吧?”
阿里敷衍性的点了下头,徒然几步横跨来到他的面前,一把抽出香烟,从窗户抛弧线的掷了出去。
动作一气呵成,杜嘉荣根本顾不及反应,叫嚷之时阿里已然完成了动作,很快,只用了三秒的时间。
他知道阿里是出于好意,现在也不想在无关痛痒的小事情上起争执。
绕开阿里踱步走到堂屋正中央席地而坐,杜嘉荣拖过藤编箱子后打开盖子翻找出一本文件,文件用回形针别着,纸张有指甲盖那般厚。迅速翻到中间部分,找到了孟嘎乡矿区地图。他走马观花的看了遍后,仰望着逆光的阿里。
阿里在光线的勾勒下,身形越发显得消瘦,似个干豇豆,还是用酱油腌制过的干豇豆。他有些饿了,利索地站起身,把另一个箱子里的铁皮罐头拿出来,并撺掇阿里去烧水。
接着两人吃了一顿味同嚼蜡的罐头午饭。杜嘉荣知道,如今这事态,可吃不上什么上等佳肴,能够填饱肚子就是了。
每当此时此刻,他都无比想念自己的国家。
如若不是为了谋生,他是不会跑到这个屁大点的国家过这等苦日子。可达尔敢的诱惑力太大,资源矿产丰富,是个十足的钻石国度。他结识的不少阔佬都是从这里发家致富的。由此他也起了兴头,打算来碰碰运气。果然不负他望,第一桶金为他带来了不少资产,半年的时间便成了个财大气粗的小阔佬。殊不知一年后都弗发生了恐怖袭击,市中心一片混乱,黑市里人头攒涌,响彻天际的枪声吓得他双腿直打哆嗦。好在有雇佣几名虎背熊腰的保镖做肉盾,才幸免于被流弹击
中。之后躲到佤托齐,他一直在等着重操旧业的机会。
然而没等到机会,倒把恐怖组织给等来了。他撒腿就跑,一路躲进了偏僻的孟嘎乡。孟噶乡虽不及佤托齐繁华多彩,但坐拥着一座资源庞大的矿山——古穆哈山,价值甚至不比首都都弗差几分。
现在安顿下来后,他摩拳擦掌着,已是跃跃欲试了。
饱餐一顿后,人也有些懒怠了。
奔波了三天三夜,杜嘉荣已是疲惫不已,把残局扔给阿里处理后,自顾自的倒头大睡。他太困了,一阖上眼帘便睡了过去。
翌日他起了个大早,粗略地洗漱一番后,踏着前些天在小地摊淘来的木屐,哒哒哒地跑下楼,来到外面呼吸清新的泥土清香,伸着懒腰。
昨天下了一整夜的连绵细雨,地面是泥土湿润软烂,他一个不小心便一只脚陷了进去。低声咒骂一句后,跛着半边腿东倒西歪地走到屋里。
这时,收拾完碗具的阿里见他欢天喜地的跑出去又垂头丧气的回来像极了小孩,不由的感到好笑。可他只藏在内心,从不表露于外。
一面取下东南亚风格的围裙,一面走到坐在榻榻米上的杜嘉荣面前,做起手语:“先生,怎么了?”
杜嘉荣抬眼看了他后,又低头继续用芭蕉叶擦拭木屐,嘴里抱怨道:”真够倒霉的,一出门就踩进泥巴洞里去了。”突然停下动作,又托腮忖度,神情略带愁苦的继续道:”今天有点背,可千万别在那里出啥问题。”
阿里抿嘴一笑,面对他一脸的郑重,并做起手语来:“先生,放心,有我在。”
杜嘉荣会心一笑,轻拍他刀削般的肩头后,起身深吸一口气,叉着腰精神振奋道:“那现在就出发,看看能捞点什么好宝贝。”
阿里领命的点头,屈身一把抓起小矮桌上的车钥匙,迈着细长腿两三步踏完楼梯,屁颠屁颠地奔到后车库开出吉普车,搭上杜嘉荣沿路扬尘而去。
他的记忆力极好,只看了一眼地图便已熟悉最快的捷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