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有了对苏林的格斗指导课以后，周三晚上几乎成了艾伦帝斯每周心情最佳的固定时段。
    唯独这次，他在回居所的路上并没有格外愉快，反而略微烦躁。帝国元帅性情一向稳如磐石，这点负面表现已属少见了。车到半途，他打算向苏林澄清一下和梅约家的小姑娘之间其实并无瓜葛，请他收起好笑的敌意。语音短讯录到一半又点了取消。他觉得眼下行为简直诡异且可笑，他出于什么身份立场需要跟一个分不清亲疏远近的迷糊小孩交代私事？悬浮车的驾驶状态由自动切回到手动，车速在瞬间提至极限，在空荡荡的路面呼啸而过。
    来自伊莎贝拉的简讯提示恰在这个时候亮起，艾伦帝斯原本会看也不看直接删掉，鉴于她找上苏林的举动，这一次总算点开来看了看内容。“是否有荣幸和您共进明晨早餐？”他觉得有必要见见她，高速驾驶的同时简洁回复，“地点？”伊莎贝拉接到意料之外的回音，迅速跟进，“我的居处。”
    艾伦帝斯没再回答，算是应允了。伊莎贝拉喜出望外。要说如今战神军团所有SSS级女战翼里谁最难在私下场合约到艾伦帝斯，恐怕就数被西潘军士们想当然地封为后宫之首的她了。
    早餐是伊莎贝拉亲自准备的，色味俱全的食材经过精心的盛放摆盘，错落有致排开在湖水蓝色的桌布上，插在水晶瓶里的鲜花散发出轻柔迷蒙的香气，堡垒生态系统制造出的微风吹拂过洁白的窗纱，清雅的乐音流淌一室。伊莎贝拉在用餐间隙时不时看向艾伦帝斯，找一两个恰到好处的话题闲聊，他专心吃东西，对上她目光的眼睛每一次都是那种无机质的冷硬感，不露一丝一毫情绪，对她话题的回应则大多超不过五个字。伊莎贝拉放下餐具，这么多年了，只要是非公务场合，他对她永远都是这副千里之外的样子。她或许早就习惯，却不代表她甘心。其实她也没办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对艾伦帝斯的锲而难舍，究竟是出于爱慕，出于争强好胜，还是出于她的不甘心。
    伊莎贝拉放下餐具，向后靠上椅背，柔声唤他，“艾伦？”
    艾伦帝斯解决掉餐盘里最后一片食物，抬起视线。
    她红唇噙笑，站起身，在清晨素淡的光照里袅袅婷婷走到窗边，手指抚上肩头，褪下长裙的肩带，珍珠灰色的丝质衣料顺着光洁细腻的肌肤滑落，露出丰腴美丽的女体。她坐上宽大的窗台，裙摆一直撩到腿根。她缓缓眨动眼睛，那层蓝绿色泛出娇丽绝伦的波涟。她说，“长官，请。”
    艾伦帝斯静默地坐着看她，片刻之后起身走近。
    “谢谢，我的荣幸。”他保持了一贯的彬彬有礼的态度，以及大煞风景的讨价还价，“报备3次。”
    伊莎贝拉勾住他，婉转出风情无限的笑容，“您要以一当百都可以。”
    艾伦帝斯不再理会她的调笑，只管履行他的家国民族责任。尚荣协议的次数，跟谁一起完成在他看来差别不大，就像他不挑剔战场的敌人，不挑剔论政的议题，不挑剔开会时有哪些人列席。工作而已。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刻紧紧抱着他的人曾在昨天引发了那次短暂的不快对话，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苏林，那双纯澈清透的金珀色眼睛，曾在某个魔法时刻深深映进他眼底，流转那么奇特的茫然生怯的情绪，像裹蜜的糖果。艾伦帝斯设法中断对这影像的回放特写和定格，以另一双他更为熟悉的眼睛代替，同样浅金色的，猫一样的慵懒妩媚，而专注起来高傲又狡黠。直到他的脑海里混沌成一片蜜金色的漩涡。
    在这顿内容丰富的早餐的最后，离开伊莎贝拉的住处之前，艾伦帝斯当然没有忘记此来假公济私的目的。他盯着伊莎贝拉的眼睛，“你知道的，我的私事，从不欢迎任何人的好奇心。”尾音带出一点上扬，不仅是一次提醒，也是要她给出正面承诺的意思。
    伊莎贝拉低垂眼眸，声音平静，“明白。”
    她想，又到深秋了，他的低气压也没什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