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救赎的路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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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色的污秽暗影,是本一望无垠的天空,暗淡了光影的灰尘,从那屠杀中苏醒的黎明。
    贾瑞尔嬷嬷双手合拢,几近是呻吟般的低声祈祷:“我的上帝啊,停止这场没有仁义,只剩下死亡的生存空间之战吧,愿孤独的苦难的灵魂,到您的怀抱里得以安眠,阿门。。。”
    昨夜的雨已经停了,并不宽广的白色石板大街与那些黄白色的五层公寓楼承载着满地的尸体,那些断掉的刀剑,挣扎的划痕,无不触目惊心。
    卡尔·埃文斯主教在门口收拾了那些面包渣和蜡烛,庞特尔站在教堂前,用胳膊肘扶着高大的门栏:“真是讽刺的宗教之战啊!”他回头望向耶稣的神像,那张开的双臂与囊括万物的无私深邃,臂膀好似丘陵,唇齿化作池沼,无垠的原野就从那里开始延伸绿色的生机,绯红的黎明刷新色彩从瞳仁所能看得到的地方产生炙热的光火。
    “永恒的主啊,我们的声音您听得到吗?让这一场一场浩劫有一个结束吧,如果传令天使不在您身旁,那么就让我们用刺目的血与蜡烛来告诉你吧!”
    吉普赛人们坐在杉木的长凳上开始祈祷,蜡烛的紫色光焰包围了耶稣的怀抱,拱形的橱窗上有崎岖的裂痕,碧绿的霞光从那上面渗透,与紫色交织,形成一道道绚烂的彩虹,笼罩在耶稣的裙衣前。
    庞特尔感到手臂无力,是浸水的伤口又裂开了吗?不,是整个世界的伤口裂开了,上帝正在积极弥补啊。
    “无法赎还,无法诉说,该怎样逃离这悲惨的命运?闷热,腐烂,恶臭,焦躁不安的忐忑,从那天空降下的曙光,主啊,恳求您,我以想要将一切握在手中的决心,想要将一切本属于人类的东西夺回来的心情,请您降下救赎的曙光,阿门。”
    Avemariagrataiplena,
    圣母玛利亚,满载恩典,
    Mariagratiaplena,
    你是大地上慈爱的母亲,
    Ave,avedomiuns,
    你为我们受尽苦难,
    Domiunstecum,
    替我们戴上枷锁,
    Benedictatuinmulierbus,
    减轻我们的痛苦,
    Avemariamaterdei,
    万福玛利亚天主之母,
    inhoramortisnostrae,
    在我们苦难的时候,
    Inhoramortis,
    啊,恳求你,
    Inhoramortismortisnostrae,
    恳求你拯救我们,
    Amen!
    阿门!
    庞特尔拿出几枚先令,去市场上买来一些面包,他知道,凭这点食物根本挽回不了什么,要为逝去的,年轻的,年迈的,以及受伤的生命们做点什么,拿起剑来抗争?他知道那是抗不过的,自己只是一名律师,为何不能站在吉普赛人的立场上,为他们的未来打一场官司呢?
    傍晚,加莱港口广场上,死难者的亲人来这里为死者祈求圣光,他们在广场上点起蜡烛,怀拥十字,银色的十字风铃在路灯,在树枝上叮铃碰撞,细碎的银色闪烁耀眼的光芒,带着他们的寄托前往天堂,告知神,是弱小的灵魂的悲哀宿命,是会如此的恳求恩赐。
    庞特尔穿着那身晒干了的黑色西装,头戴一顶格子贝雷帽,他伫立江口,手执一颗银十字吊坠,放在唇边,漫天的繁星笼罩着无垠的海,翻滚的金红色落日与低垂的帆旗,协同晚风洒下银蓝色的风霜,吹乱了旅者疲惫的金发。
    “庞特尔,你果然在这里!”庞特尔听到一个声音,赶忙回头看去,他随即张开手臂,拥抱挚爱:“我的安布罗希亚!”安布罗希亚在招手之后扑在他的怀中。
    海港传来鸣笛的声音,石砌的港口一侧是蓝紫色的林荫小道,铁质的羊油灯笼挂在雕刻着蔷薇的紫色灯杆上,树叶致密细碎,蒙着一层氤氲的金绿色雾气,珍珠颗粒般大小的晚霜像是一颗一颗的闪光玛瑙,踏着蜿蜒的路面,庞特尔望向自己身边背着手迈着猫步的安布罗希亚这一法国姑娘,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狐裘肩衣,外侧的黑皮内侧是白色的绒,身着一袭白色的连衣裙袍,一双黑褐色的雪地长靴,金色的蓬松长发像是松鼠的尾巴一样搭在左肩,湛蓝色的瞳仁好像两颗繁星投射出的光芒。
    “你要回英国了吗?庞特尔,我知道这次屠杀对你来说是一种折磨,你看不惯这种暴行,你从小就这样。”安布罗希亚一边走着,一边与庞特尔对话。
    “是的,回到英国,安布罗希亚,目前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凭借一个人的力量是微乎其微的,况且现在一个英国人或者一个法国人杀死任何一个吉普赛人都不会有人站出来说什么,我想让他们获得人权,但不知道是否能成功,或者这将赔上我父亲的荣誉,但无论如何也不能任凭这些屠夫再这样下去。”庞特尔捏了捏自己的手腕,被水泡过的伤口还好没有开裂。
    “我相信你,从六岁时,就一直相信!”安布罗希亚停下脚步,转了个弯,将庞特尔带到草坡上,这里可以直接看到不远处的港口和海天一线。
    “为什么?”庞特尔不解的摆摆手,安布罗希亚按着他的胸膛:“因为这里始终是炙热的,不是吗,我的先生,我支持你的决定,并致以尊重与情谊,你我都意味着那是什么,无论达官贵人也好,还是那些歧视主义者也好,都将面对一个新的纪元,先生,六个世纪的阴霾应该结束了,我想我们可以拥抱希望,拥抱爱。。。庞特,你可知道我的胸口快爆炸了吗?”
    能够穿透阴霾的月光不再清冷,火热的烧灼质感将他的脸颊与她的嘴唇粘连成同一种温度的物体,那浑然一体的天海之间回荡着的风声像清脆悦耳的风笛,在他眼中却是始终如一的风景。
    “我想,我已经完全的爱上了你,我的骑士,一个正直,刚强的人,怜悯弱小,仁慈而坚定向上帝发誓。”安布罗希亚吸附着他的脸颊,将与温柔等同的激畅包容他的一切。
    庞特尔一只手抓住她的腰,用胸膛在她的胸口摩擦出火花一般的活力:“哦,公主,我会的,我向上帝起誓我的爱意,你要知道他并不狭隘,所以。。。”安布罗希亚抚摸着他的脸:“我知道,你会博爱于吉普赛人,同情他们,我多么希望我也是其中一员。。。”庞特尔笑着亲吻她的人中及嘴唇:“当然,不分前后,一切平等!”
    安布罗希亚起身:“那个,明早有一艘前往泽西的邮轮,如果赶得上的话。。。这是几个月里的为数不多的几艘,等到了雨季,拉芒什就没有现在这么平静了。”庞特尔恍然大悟似的:“多谢,你的讯息对我来说很重要,我这就去买票!”
    为人权而战,哪怕献上生命,献上身份,只有这样,十字呵,我所承担的跟您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那个,能再问一个问题么?”庞特尔整理一下头发,在背上包的同时回头,安布罗希亚点了点头,庞特尔开口:“那么,你的籍贯是?”安布罗希亚开口:“巴伐利亚州,柯莱彻堡,我父亲是那里一处工厂的厂主,我姓埃文斯,如您所知,我的二叔就是加莱的主教卡尔·埃文斯。”
    庞特尔背上包刚想去买票,安布罗西拉拉住他:“等一等,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只是,等战争结束了,我们去巴伐利亚雪山滑雪吧,如果战争真的结束了,你会在那里向我求婚吗?”
    庞特尔笑意的回眸,肯定的语气:“当然可以,我的公主。”随后,他去港口买了明天早晨的船票,通过拉芒什海峡到达泽西港,他要到那里去声援对吉普赛人的人权的运动,卡尔·埃文斯将与他同行。
    离别的时刻终于在漫长的黑夜之后破晓而临,海风轻抚面容,海鸥喧嚣着清晨的旋律,那翻滚的浪花层层崎岖着通向黎明的道路。
    安布罗希亚与庞特尔在港口拥抱,亲吻,庞特尔提着箱子,一只手抱住她的后背:“哦,宝贝,等这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会回来找你,等我,一定!”
    拥抱更紧之后,庞特尔松开手,踏上船梯,扶在扶手上,他紧了紧帽子,向远处蓝色的天空望去:“总有一天我们都将自由,埃文斯,等我,记得我爱你!”他紧了紧十字项链,狠心毅然登上船的甲板,向里面走去。
    船开了,嘟嘟的引擎奏鸣离别的乐章,安布罗希亚穿着一件海蓝色的长裙,她走到港口向远处眺望,挥手,默念他的名字,双手置于胸口,像珍视这份唯一温存似的,在胸口上画着十字:“一定。。。回来!我会等你,英国的律师!”
    船上,水手笑着拿庞特尔打趣:“嘿,英国佬,你的女人真是漂亮,我认为你不应该为吉普赛贱民们去做那些事情,那样做不值得!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将小木船借给你,回到加莱,去安抚那个哭泣的美人吧!”
    庞特尔摇摇头,笑着将脖子上面的银十字项链摘下来,举到高空:“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认为,吉普赛人虽然被我们视为贱种,但也终究是神之手所造,在神的眼里,我们永远都是一条心!”
    碧蓝织成光辉万丈的一条一条的弧线,洒满银色的十字,为十字的银光镀上金片,云开雾散,又一片陆地即将近在眼前,向海鸥前行的地方大声呼唤光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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