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遗忘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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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文锦转过头去。
他发现范辛已经在桌子上睡着了,他就坐在他后面的位置上,安静的趴着,文锦就这么看着,感觉自己甚至都可以用他三百度的近视眼看清他的眼睫毛,又长又密。
他突然又有些庆幸,自己能再一次遇到他。
他还记得,范辛小时候总是叫他。
文哥哥。
呵呵,可是后来就不叫了,他还是叫他小辛,有时候会叫,小星星。
“小辛,你为什么要回来呢?那个地方连同我,都是那么不值得回忆。”他的声音很小,很小,小的似乎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听清。
“你怎么知道你不值得回忆?”范辛的声音闷闷的,头都没有抬起来。
他猛地推开桌子,站了起来,冷冷的瞥了一眼文锦。
“走了,明天再见,文锦。”
他的步子迈的很大,很快就消失在门口,文锦只能看着他走掉,不做声。
唉,本来打算叫他去吃饭,这个机会实在难得呀。
范辛不想停下脚步,他甚至想这辈子都不停下他的脚步。
他又一次想起自己来这里的原因。舅舅告诉他,他找到了文锦母亲待的地方,她的儿子文锦也在那里。
一次一次告诉自己,他只是想来问清楚,为什么文锦要那么做?也是为了让自己,为爸爸找个理由,原谅的理由。
可是,他看见了他,现在的文锦。
他很想知道他怎么了?他看起来沉默的有些孤僻,话少的可怜,他在他后面坐了一个早上,没听见他和任何人说话,也不听课,好像就是在发呆。
范辛还记得那个时候的文锦,特爱闹腾,他从小敏感,话就很少,也不爱接触人群,乐天派的他就去哪儿都带着他,慢慢的他才正常的融入人群。
舅舅并不支持他来中国,是他的坚持,让舅舅不得不放开。他那么义无反顾的来到这里,寻找他的路从未停下脚步。
“喂,范辛吗?快来,快到秀香路二十七号,昨天我们找到的那个男的跳楼了,快过来,警察快到了。”
范辛听到,心立马沉了下去。
“我立马到。”
文锦房间里有一个小的书柜,上面是他搬家是带过来的一点点书,他无聊的时候就会看这些他已经看过,却又不怎么记得的书。
翻开一本看起来很新的书,文锦意外的发现了一本笔记本。
因为压在书里,所以还是那么新。
文锦奇怪的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一句话。
范辛送给文哥哥的十一岁生日礼物,祝文哥哥越长越高。
他努力的回想他十一岁生日,还是没有想起,他顺着翻开第一页。
是日记。
没有写日期的日记。
文锦几个小时看完了全部的日记,这本日记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应该是从范辛送给他的十一岁生日礼物后,开始记起的吧,然后每一天,每一件琐事都成为了这本日记的主题。
日记有两个指头那么厚,可是能告诉他的,好像也只有童年美好无忧的回忆。他实在是有些失望。
自从他的病有了起色后,他发现自己的回忆里有很多东西都不见了。
他记得很多东西,也忘了很多东西。
刘医生告诉他,这是他自己选择放弃的,他不能勉强自己去回忆,否则那些心理疗程都会失败,他的病情也不会得到好转,于是,他听话的没有去想,知道的就知道,不知道的就不知道,他不会好奇,也没有好奇。
可是,好奇是人类的天性,更别说是自己的经历,自己的回忆,他不去想,却总试图从其他渠道获得,比如说问祖母,虽然祖母总是闭口不提,又比如说看这些多多少少有些他旧日印记的旧书。
他算了算篇数,大概的可以猜个这本日记结束的日期。。
估计是在他刚十三岁出头的时候吧,期间也有提到自己的十三岁生日,妈妈给他做了一个香蕉味的蛋糕,结果被范辛吃掉了最大的那块。
他勉强的笑了笑,蛋糕,好像是有吧。十三岁,那年他在做什么?变故发生在他十五岁,以他现在都还写日记的习惯,一定还有另外的一本日记,也许上面就有他现在想要知道的东西。
他想到这一点,疯了似的把书柜里书全拿下来,一本一本的翻看。
最后两本,最后一本,没有,还是没有。
它去哪儿了?他一定不会忘记带走自己的日记,文锦知道,虽然曾经的他已经死去,可是,他的习惯,他的思维仍影响着现在活着的他。
他又一次觉得自己快疯了,他一次一次的翻着已经可以确定没有的书,不想放弃,总觉得,也许它就藏在某个他自以为没有的夹缝里,等待揭开自己过往的秘密。
他的强迫症犯了,他努力让自己的思维清晰,告诉自己。这里没有,是我想多了。一遍一遍的。
一个小时后,他终于停了下来。
很不甘的情绪像野草般疯长。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他的回忆,他怎么比个旁人都不如?
祖母不告诉他,他可以去问范辛不是吗?
问范辛,问范辛,他一定知道,至少知道十五岁之前发生的事,可是要问也得等到明天。
他这次真正安心下来,收拾好杂乱的书,恬然的进入梦乡。
梦里是什么?
他沉浸在自己的梦境里,却意外发现自己的意识是那么的清晰。
他在哪?这是他家,他从五岁就搬来的家,十四岁被迫离开的家。
熟悉的摆设,还有蓝色,绿色的墙壁。
这是他的妈妈最喜欢的两种颜色,因此装修的时候,特别的粉成这种颜色。
梦里是什么?文锦只看见了自己旧日的家,还有小时的自己。
稚嫩的男孩坐在书桌旁,一丝不苟的在本子上写些什么。
文锦想凑过去看看,可是,他似乎只能想一个旁观者一样,隔着远远的看。
这时,突然一个脸红齿白的小男孩穿着可爱的小西服,从门外撒开小脚的跑进来。
“文哥哥,你在干什么?”小男孩停在了文锦身旁,歪着脑袋问道。
文锦,小时候的文锦本想把手里的本子关上,可是看到来的人是范辛,他笑着说。
“我在记日记呀,老师不是说叫我们要每天写一篇日记吗?你在写没有?”
小范辛撇撇嘴,他转过头去。
“没有,不写,我心里记得就行了,我记性可好了,我还记得我刚来你家,你也是正在桌子上写东西,还厉害的样子哦。”
“你别写了好不好,我们去公园里玩。”
文锦只好放下还没写完日记,他对范辛一向是言听计从的宠爱。
两人就手牵手的出门,临走的时候还对着在厨房忙活的文妈妈告别。
公园离他们家很近,可是两个小孩个子小,迈步子也小,两人走了十多分钟才到公园的门口。
“不好,我们没带门票,你身上带钱没有呀?小辛。”文锦看到了公园门口收门票的保安,一下子就想起自己好像没有带门票。
门票是文爸爸之前就买好放在家里让文锦和范辛去公园时用的,可是这次出来太急,他忘了带,加上他平时也都不会带钱在身上。
范辛摇摇头,安慰文锦说道。
“没事,我们回家去拿吧,快点。”
于是两人又返回家里,用门钥匙打开大门。
他们鞋都没脱惦着脚,去拿放在铁盒里的公园门票。铁盒就在鞋柜的上面,并不远。
突然,文锦和范辛听到了客厅里的讲话声。
是文爸爸还有文妈妈。他们好像正在吵架。
不是好像,是一定。
文锦听到了自己妈妈在骂,那么一个看起来温柔可人的妈妈,从没看见她和任何人闹红脸,也从没有打骂过文锦,可是她现在,却在骂爸爸。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文锦想,妈妈一定哭了。她现在一定很伤心。
文爸爸的声音也变得那么让人害怕,他低沉带着怒火的问。
“你哭有什么用?既然你知道了,要离就离吧,我不介意,哼,不过锦儿你想都别想。”
“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结婚前是怎么对我发誓的?你个衣冠禽兽,你不是人。”
文妈妈哽咽的哭泣,然后文锦就听见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他想,她一定跑进了他们的卧室。
果然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文哥哥。”范辛小声的叫他。
文锦立马摇头,示意他别再说话。
因为客厅和大门中间隔着一面的装饰墙,客厅里是看不到他们,现在他爸爸一定还在客厅里。
文锦拉着范辛的手,悄悄的跑出来,将门轻轻的带上。
他们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文锦不知道在想什么,范辛觉得无聊极了。他扯着文锦的衣服,问道。
“文哥哥,我们要去哪儿呀?”他根本不会在乎发生了什么。
文锦不回答,他依旧沉默。
他应该大概的猜出他父母间发生了什么,他现在的心像麻花卷似的揪成一团。
“范辛,答应我好不好?别对任何人说今天发生了什么,就当你没有看到刚才发生的。不然让我知道你告诉别人我就再也不和你玩了。”
文锦严肃的说道,范辛连忙点头。
“嗯,一定不会,文哥哥。”
最后一幕就是她妈妈哭泣的模样。
文锦的心一下子被痛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