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的马车上，少女睁开了双眼。
    她姓陌。
    她出生时，正是冬季。只是那一刻，满城清梅尽凋零，漫天飞雪化烟尘。
    那时，母亲发现她分明看上去只是个寻常孩童，眼中却是带了几分浅青色，心生厌恶，因而取名为陌蓠。就如浅水中的细草那般柔弱易碎。
    后来，她越发的聪明，异于常人，年仅三月便开始会说话。而她渐渐疏远她，渐渐冷眼相待，直到最后终日以泪洗面。半年后，她无故惨死。
    父亲将她锁在家中的书房里，待她如同陌生人。她的姐姐，嫉妒她的容貌，终日给她喂上一些毒素，结果将她折磨的日渐消瘦，只剩下了骨头。而在那个小小的“囚笼”中，周围只有冰冷的墙壁。那个阴冷的“囚笼”，囚禁了她整整十三年。
    人的一生，说长，确实是长。正是那样，在度日如年了却此生，谁能说短？但是，短，却也是现实，并不是她不想活着，十三岁那次随父亲欲要送她去仙山，她出门时却失足落崖。
    神灵，这种东西她信奉过，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在这之后，她只相信自己，唯一可信的也只有自己。
    或许生活是痛苦的，但是她笑傲着坚持下来了，她明白世界是不公平的，所以她并没有怨恨过什么。
    与其在怨恨中将时间挥霍，还不如快乐的笑着。
    然后，她就笑了，一直笑着。
    或许正是因为她一直在笑，世界给了她一次机会，让她继续活下去，她没有死。
    朦胧之中，陌蓠睁开了睡眼。惺忪的揉揉眼，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石质的城墙，来往的人群，这是……陵城？
    使劲捏了捏自己柔嫩的脸颊，陌蓠从运货人的车上跳下，朝着那人一笑：“叔叔，谢谢。”
    赶车那人回过头应了一声，转头狠狠挥了一下马鞭，扬长而去。
    “真是个好人。”陌蓠喃喃道。明明看自己现衣衫普通，肌肤被她姐姐弄得偏向黝黑，身子极其瘦弱，简直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老百姓，但还是帮了自己一把。“好不容易出来了，一定要到处转转。”说罢，四处看了看。
    她来陵城，本就是为了了解仙山所在，即便之前是父母决定，她却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办法，由此四处打听。如此便是过了将近半月。
    到了陵城，首先得为了生计找份差事，身上的钱也是所甚无几。只是，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能找什么事做？要说去处的话……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战，摇了摇头。
    一路走着，不觉已经走到了一茶楼下。
    走进茶楼，茶香缓缓飘来，淡淡的余香萦绕身旁。周围古朴的雕花沉香木，显得别有风情，让人心静。喧扰的环境，隐约中能听出琴声。
    “茶楼主人在何处？”陌蓠略微思索，对着店中一端茶人问道。那人打量了她一番，眼中轻蔑的神色显露无疑。
    “哪儿来回哪儿去。”冷冷的说道。
    陌蓠见状，随即递上一两银子，“这样可以了吗？”
    那小二一见到一两白花花的银子，嘴角立即向上翘了翘，眼睛细的就像初一的月牙。“当然，是小的怠慢了，客官您等着。”说罢，立即向楼上跑去。陌蓠看着他，撇了撇小嘴，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陌蓠好好打量了一下周围，茶楼中倒是有着不少的客人，不过倒都是一些衣着得体的，想来也不会只是寻常百姓。
    过了不久，只见小二又匆匆忙忙下来，身后一个莫约二十岁的男子，身穿青衫，乌黑的长发随意扎起，俊秀的脸颊显露出几分温和之气，，却让她有些不舒服。
    只是，即便周围甚是喧闹，人经过的声音也是能微微听到，而他看似平常的行走，却是没有让人感受出分毫的气息，木质的阶梯并未吱吱作响，似乎，有些后悔来这儿了。
    若是一般而言，她才不会去管这些事，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说不定前一刻还活蹦乱跳，下一刻已是一具尸体。对于这种性命攸关的事，自然特别敏感。
    那人缓缓走近，上下打量了一番，面不改色的问道：“姑娘，是你找我？”
    陌蓠点了点头，心里有些不爽，她才十三岁，竟然用这种称呼叫她，嘴上却道：“你这儿还缺乐女吗？”
    “缺倒是也不缺。”他看着她摇了摇头。
    这种状况自然在意料之内，想着还是再争取片刻便借口推脱。“若是我的琴技很值呢？”
    “哦？”他闻言，饶有兴趣的打量了她一眼，思索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有不少人这么说，不过……我可以好好考虑一下。那我便给你一次机会，不过，你得在帘幕中弹奏。”
    “好。”陌蓠笑着应道，眉眼中却流露出几分无奈。她自然知道这人必然在打着什么算盘，刚才若是拒绝，或许也会惹出什么，引人怀疑。留与走都是会生事端，才出此下策，结果弄巧成拙。
    “那随我来。”说罢，那茶楼老板转身向楼上走去。陌蓠顿了顿，接着跟上，随意扫视了片刻，眼见有些佩剑之人在不远处，茶楼中异常喧闹，却还是隐约中能听到那几人的话。
    “师兄，据说崆峒的人近期去杀凌霄宫宫主霄篱清。”
    “要杀魔教之人谈何容易，更何况还是他那个魔头。再者，人尽皆知，江湖上少林、武当、峨眉、昆仑、青城、点苍、崆峒、华山、五行宫、长青岛、青霄门，后面三个皆是魔教，而崆峒那几个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只会暗算别人，阴险狡诈。”
    “不过崆峒的人再怎么说也算是武林正派中人，何况霄篱清向来喜欢独来独往，或许也不是没有机会……”
    “轻声点，若是此处有凌霄宫的人在，恐怕你我就会在此丢了小命。”
    “来这里。”正听着，那老板转身道。眼前是一间隔厢，木质的桌椅整齐摆放在内。
    “你们这里能来的也不会是什么平民吧？”陌蓠向着他淡淡一笑，随即走入隔厢。
    那人闻言，脸上还是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那是自然，来这茶楼的都是些文人雅客，亦或是武林中人。不过，姑娘真是好眼力。”
    见他注意到了自己，略有怀疑。陌蓠挠了挠头，回应道：“没有啦，来这茶楼的人看看衣着便不是寻常百姓。何况我家曾经在集市边，相对繁华一些，看久了也总能有点眼力。”
    他并未再接话，不做言语的端起刚送上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随即又轻轻搁在桌上。向身旁一瞥，见到旁人拿来的那把古琴。伸手取过，轻轻放下古琴，置于桌上。回头淡然一笑。
    “姑娘，那么，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