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高晓博抬头，“乌云蔽月。”
    镜面上的光柱逐渐变弱，直至成为光晕，饿鬼愈来愈靠近，包围范围随之变小。
    高晓博拿出在糯米撒在周围，饿鬼摇晃着身体，踩上糯米，脚下立即有白烟冒出，短时间内不敢再近一步。
    高家一直有个传统习俗，将丰收的第一批糯米装缸，用红纸封住缸口，铜钱绕一圈，存放在祠堂后方。
    似乎是谁在发出命令，饿鬼全部僵硬不动，立在周围，似是高高的墙体，我和高晓博像极了深井里的青蛙。
    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我与高晓博警惕观察它们。
    四周异常安静，闻不到虫鸣。
    便是此时，饿鬼们一个个往前走来，毫不惧怕，踩在糯米上的饿鬼双腿烧没了，诡异扭曲的肢体随即化成黑烟，令我们措手不及，向后退却发现没有后路可走。
    糯米几乎全都变成黑色之时便再也无用，饿鬼相继扑来，直至糯米全部失效，饿鬼也不过少了几只。
    我不会死在眼前这群对我虎视眈眈的老鬼手上吧？还要眼睁睁看着它们夺走我肉身，老天爷对我可真不薄。
    草，豁出去是死，等死也是死，那还不如直接杀出去或许还有活命的希望。况且高晓博也在，黄泉路上百鬼作伴潇潇洒洒。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蓝光穿破饿鬼胸腔，擦过我头顶，却见高晓博顺势接过，长腿一跨踩在饿鬼腰上，借力瞬间将饿鬼劈成两半！
    其他饿鬼见此场景，争相朝高晓博扑去，我身后却起了打斗声——转眼一看，原来是老道的徒弟来了！
    场面瞬间一发不可收拾，血雨腥风，振摆超腾……
    “呆在那里！”高晓博朝我喊道。
    “我……唔……”脑袋一阵钝痛，身体腾空，落地之时我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值得庆幸的是脑子还算清醒，身下不是平坦的水泥地，但是不知哪根骨头错位，痛得要命。
    糟糕！我未来得及爬起来，一只饿鬼扑过来在我体内翻涌，我只能蜷缩着身体，却叫不出声，比骨头错位还要痛苦万倍……
    戾气往我的眼睛里钻，我赶忙闭眼念咒，不知是否镇压到它，耳边有刺破东西的声音，身体似乎又是自己的，睁眼一看，高晓博双手握紧剑柄，剑锋直插，入地三分，离我脖子仅一寸距离。
    他是直接从上方刺穿饿鬼。剑锋若是再偏移一些我就得去给阎王爷做女婿……他娘的，高晓博你可真敢做。
    我躺在地上，别提多疼。他在我上方俯视，大口喘气，脸上不少伤，双眉紧蹙，目光犀利盯着我。
    被他盯得心里发毛。“算我欠你一次。”我勉强撑着身体站起来，才发现不只是脚踝部分，连胸腔都疼，一呼吸就疼。
    “得了，你别说话。”
    他这才一路护着我到村口。
    老道的徒弟还真不是省事的料，看家本领全使出来了，身边全是黑气。
    我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高晓博回到鬼群里去，身影看不清。
    千年老鬼没有声带，魂飞魄灭之时所有痛苦只能藏在体内，想想还挺悲哀。
    要是高晓博知道我这么想，我肯定挨揍。是自个儿没本事拖累了别人，之前要不打肿脸充胖子跟来，或许也不会如此。
    怪谁呢，怪自己。
    老道守祠堂那边也不知怎么样了。伸手往裤袋一摸，想要掏手机，才发现手机不见。电话号码是其次，里面那些古董的资料和照片才是最值钱的。将六角琉璃灯拍下，打算是回来问爷爷。
    长舒一口气。肯定是掉在刚才的地方，等战争结束后再去拿回来。
    捂着胸口，一呼吸就抽着疼。
    我盼望着能有个谁去帮把手，两个人斗一群饿鬼，论体力已是处于下方，况且之前高晓博消耗了部分体力，身上也挂了彩。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两人站在我跟前，高晓博身上没一处是好的，老道的徒弟身上有几处伤。
    只见那浓眉大眼的小道说：“我暂且把他们困在阵法内，它们存在阳间太久，收了也无法超度，且怨气太重，以防万一留有后患，待天一亮让它们魂飞魄散罢。”
    鬼最惧怕阳光，从没有鬼魂敢在烈日之下肆虐，一旦见光，必定叫它形神俱灭。
    明日天亮，鬼群便会全部化为乌有。
    平时老人让我们年轻人多到室外晒太阳并不是没有根据，常年宅在家中阴气盛，对人体有弊无利。引正气避邪气的方法是让屋内多进阳光。
    “你是……”小小一个道士绝不能有如此大的本事收服数量惊人的千年老鬼。
    小道一脸正色：“贫道文才。”
    还贫道，如今什么年代了还有道士这么介绍自己的？修道修傻了？
    我扶着墙壁站起来，动到胸腔，疼得倒抽冷气。
    借着夜色，慢慢摸索到原来掉落的地方。
    “找什么？”高晓博扯我胳膊，他是怕我再出什么岔子。
    “手机。我手机不见了。”
    “借你手机给我打电话，我看掉哪儿。”我转头看向锁住看鬼群法阵，会不会是掉那里了？
    高晓博似乎是看出我要做什么，手上用力，疼得我龇牙咧嘴：“有什么明天再找，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那意思就是你这个傻逼再过去把法阵毁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得得得……”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听到我那么说他手劲儿才松了点。“打道回府，都累成狗。”
    这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爷爷，我错了。”
    爷爷一拍桌子：“住嘴！”
    “……”我只好瘪嘴收声。
    “翅膀硬了啊？有本事了？会收鬼牛轰轰，看看你们现在成什么样子！”坐在正堂太师椅上的爷爷怒目呵斥，丝毫不留情面。
    “二哥，小孩不懂事，也多亏他们把鬼拦在村外拖延时间，就当是将功补过吧！”七公见此说道。
    “老七说得对，孩子的事先放下，老九的魂还没见回来，只怕时间拖得愈久愈难回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叔公帮说话。
    爷爷叹气：“老九这次大劫，是命中定数，挨得了挨不了，看他自己的造化了。烧水，让他俩好好洗洗。”
    将袖子水烧好倒进大木桶中，我和高晓博各一人一桶泡着。
    拿热毛巾盖在脸上，水汽微醺。坐在木桶里全身放松，说不出顺畅。
    “喂。”我懒洋洋地叫了声。
    一片安静。
    “高晓博。”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改口。
    “说。”
    “你没事吧？”他身上的伤真不是一般的多，幸好没有伤及内脏。
    没想到他直接说：“比你好。”
    “得，当我没问。”关心他还不要呢，自个儿拿热脸贴别人冷屁股。
    上了药，两人在祠堂里罚跪，天亮才能起来。
    跪半个小时就不行，身上毕竟是带伤的。
    蹑手蹑脚把门掩上，直接坐在蒲团上，牵扯到胸膛的肌肉，疼得我闭气，呼吸只会令疼痛加剧。
    高晓博依旧好毅力地跪着。
    我盘腿而坐，手托腮，微黄的灯光让我恍惚，昏昏欲睡。
    高晓博没说我，他也管不了，任我这般无赖懒散。
    反正只要不让祠堂里的香火红烛灭了就行，老祖宗应该不会怪罪。但是那高高挂着的塔香有点难度，有些快要烧完。
    迷迷糊糊中不知事了。
    头一点，醒了，也不知我睡了多久，眼神迷蒙中看到高晓博还跪着。
    要不要那么拼，等天亮了我看你站不站得起来。
    我也不好意思再睡，可我就是不跪。百般无聊打量着祠堂，最后目光落在高晓博身上。
    换了身衣服，脸上挂彩不少，嘴角的淤青明显……可就是觉得哪里不同。
    噢，眼镜没了，不是四眼田鸡了，哈哈哈哈……
    “笑什么。”高晓博突然发话。
    “抱歉没忍住。”草，暗骂自己笑点低，“你眼镜呢？”
    他从怀里掏出眼镜，我手快抢过来戴上，啐他一口：“你有病啊！没近视带毛线的平光镜！”
    升高逼格扮斯文呢？
    高晓博估计是看我表情夸张，笑而不语。
    嘿哟，这小子还会笑？有我一半帅气。我转念一想——不会是笑我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