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这窗花可好看。”系腰带的手停下，墨玉悄声走近。见小鱼正举着窗花对着门外傻笑，墨玉抚了抚胸口，又抹了额头，下一瞬，便狠敲了小鱼头。
    “这么丑！形儿都瞧不出。”小鱼痛的一懵，回过神，拉住墨玉，叫起来。
    “公子，公子，你可回来了，还道主子带你远游了。小鱼可不想一人守这馨苑。咦！咋又换了身衣服？”一身绣竹云锦白衫，配修长身姿，虽是好看，却衬不上他那阴沉脸色，小鱼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墨玉知他无心，虽恼却不迁怒于他。
    “去，取《茶经》来。”墨玉坐到花开富贵紫袍玉带石茶盘前，摆好丝瓜络苛垫，二人朱色孟臣苏罐、素瓷青花牛眼杯、正副三茶洗、螭龙樽与雨前龙井茶叶。
    瞧着身下一应之物，墨玉略有些惆怅，他尚记得初次煮茶时的眼熟之感，动作却生疏得紧，所煮茶之色、味、香皆是难于人前启齿，但沈铁翼却老是喜欢与他一道亨茶，这点他着实不甚明了。
    小鱼取来《茶经》，墨玉又吩咐他捧来年前存于龙缸的盛梅雪水、红泥小火炉、自个儿取来砂铫、铁筷、羽扇、素白茶巾，方摊开《茶经》细细琢磨其上的示范图画，不时与坐于对面的小鱼说上两句，练习一番，茶喝胃暖。
    天已黑下，门外两盏橘红灯笼透出一片华光，照亮馨苑前庭，已是瞧不清底下归路。晚膳一如既往丰盛，墨玉却无食欲，他实在害怕沈铁翼会送来一纸休书或裹着无数金银白玉的包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墨玉一直念着如何挽回沈铁翼，今次算计失败，念及此，猛地坐起，暗猜北院之事怕被好事者早传的沸沸扬扬，他下床找出换下的衣物，裹好扔进茅厕，又杵到最低，不使其浮上来，方罢休。
    北院乐归亦没睡着，胃里火辣火燎，已一整日没进食，早上尚说无论好坏，到舅舅家都可大吃一顿。岂料入府方知，舅舅已去世，唯一表哥沈铁翼于他亦是冷漠相对，虽早知他是铁公鸡，却不料竟是如此不近人情，忆起过往，再对比眼下，更觉孤苦无依，不觉泛起一阵悲凉。
    默默忆数，盘缠耗尽所剩的十两银子，父母牌位，一张谱牒，入春新衣一套（已无），旧单衣两套，褥衣三身，棉衣两套，鞋两双，经书五本，油纸伞一把，母亲的小首饰盒，里面除却两支简约银簪，一只剔透碧玉镯，便是一把刻铭金锁与十岁生辰父亲所赠的羊脂玉佩一只。十两银子分文不花，两年后也是不够他长高的个儿换两身体面衣物。父母遗言犹在耳畔，银簪、玉镯、金锁、玉佩他是不能再拿去当卖。要过日子，眼下唯有一途，年前他尚不觉自己会有这么一天，短短三月，人、事、物都已昨是今非了。